第139页
没有得到方攀龙的注意,温奇撇撇嘴,正寻思着,朱逢春低笑道:“怎么,想去叫师叔?安份点儿吧,这儿可不是襄阳,最好什么都藏着点。”质子么,自然应该这么做,他也轻松一些,不需要整天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收场。真不知凤凰是哪
点想不开了,非要认了姬瑶花这个宝贝儿子做义子,于是他也成了这小子的便宜舅舅,白天里在殿上见了官家,温奇装出一幅天真纯良模样说道要住到他这个舅舅家去,官家膝下无子,只收养了两个宗室子立为皇子,素来最喜的便是粉妆玉琢的小男孩儿,要是能向他撒个娇那就更圆满了,当下乐呵呵地答道住舅舅家是应该的,顺手便将这小祖宗扔到了他手里。
朱逢春只好无可奈何地接下这烫手的金娃娃。
被朱逢春这么一叮嘱,温奇不好当时便扑过去,转转眼珠,看似有些羞涩地抿着嘴笑。朱逢春心里“咯登”了一下,温奇的长相本就更肖母一些,这么一笑,果然大有姬瑶花之风,就是不知这小祖宗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笑得这么得意洋洋,只差没有将狐狸尾巴竖起来摇一摇了。
方攀龙本来已经转过头去了,却忽然觉得,那个男孩的面孔,似曾相识,迟疑了一下,略略偏过头,眼角余光扫过,正好望见温奇那暗含算计、自鸣得意的笑脸,不觉怔住了。
多么熟悉的笑容……那个水波一般潋滟多变的女子,不就是喜欢这样地笑着?然后将那无形尖刺,温柔地刺入人心,让人不能拔出,不能正视,只好用漫漫时光,层层包裹,假装淡忘。
这一次,又要算计他什么呢?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男孩在临安城中的安全,也用不着算计吧?
无论如何,他总会尽力而为的。
方攀龙默然垂下眼帘。
而寿筵已经开始。
第75章任飘摇2
既名寿筵,一应歌舞杂演,当然均是讲求富贵圆满,美则美矣,只是就如这案上的宫式佳肴一般,总是同一个精致绵软的滋味,不敢逾矩半步,吴持初时还有些兴致,看到后来,不免生了倦怠,看看一旁的温奇,也是心不在焉地,几乎要趴到桌上去了,不觉对这品味相投的小世子,大有好感,低声与他聊了起来。无非是读了些什么书,几岁习武,现在学到哪种程度了,襄阳可有趣之类。温奇乖巧地一一答了,免不了也要回问几句。吴持比他年长许多,见识过、学过的东西,自然也要多得多,温奇一边听一边赞叹,目光真挚,表情热切,满脸佩服,正是寻常小男孩崇拜兄长的套路,偏生向来自负的吴持就吃这一套,不无得意地道,日后在临安相处的日子多着呢,有空了尽管来找他。言外之意,便是罩定了这个小兄弟。
邻桌的方攀龙,目不斜视,却不知不觉之间,凝神屏息,将他们的问答听得一清二楚,良久,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怔忡了一下,随即生出滋味莫名的酸软之意来。
那个男孩,年纪小小,便已经学会如何让身边人对他生出亲近信任之心、如何将周围的力量化为己用了。
究竟是因为姬瑶花教得好,还是因为,这样年幼,便孤身离家,父母亲人,都远在千里之外,临安城中,又有无数不善的目光在暗中窥伺,所以不能不尽快长大呢?
酒至半酣,楼下乐声重起,格调已变了,虽然仍是喜庆之意,却平添了一种肆意飞扬之气,仿佛原野上漫天铺展开去的花海,无拘无束,无边无际。在座者多有常年赏玩乐舞者,这样别开生面的乐声一起,不觉停了杯箸,注目场中。
吴持只觉这乐声似曾相识,探头望了一望,讶异地道:“我认得,这是大理来的那班歌舞伎,在合州演过三场的!”他很是喜欢那种酣畅淋漓的张扬乐舞,还有那些乐人的五彩斑斓、银光灿烂的衣饰,记忆深刻,所以即便这些新上来的乐人衣妆并不特别,他仍是一听之下便认了出来。停一停,忍不住又说道:“今夜是长公主寿辰,苏苏姑娘应该会上台的。”
对于吴持语气中不知不觉透露出来的那点眷恋与倾慕,朱逢春等人恍若未觉,谭主事皱了皱眉,温奇则很恰到好处地接上了一句:“大理的歌舞伎怎么会到临安来?”
朱逢春答道:“应该是跟随大理的国使来此。”宋金之间,无论是和是战,于大理都祸福攸关,宋金和议将成之事,想必已经传到了大理,所以大理最近特遣了一位国
使,以采买瓷器为国主贺寿为名,前来临安,日前才刚入住驿馆,国使的随行之人众多,并非全是官身,不便住在驿馆,故而都各寻去处,行商自有相熟的商号接待,游学士子去了翰林院,其他人则自寻了客栈安置,这班歌舞伎料来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