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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阵么,能够不两腿发拌,已经挺难得了。”一边说一边顺手将乌金的头发揉成一团乱草。最近梁世佑很喜欢干这种事情,感觉就像揉搓自己幼时养的那条对其他人凶悍无比、唯独对自己驯服亲密的猎狗一般,极是开心满
足。
休息一会,哨探回报说金人前锋已经扎营完毕,正在吃晚饭。梁世佑下令立刻出发。
梁世佑一行人从左侧冲入金营时,正是金营中大多数士兵吃饱喝足、不自觉地松懈下来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是梁世佑和两名梁氏家将,三杆长枪便如同整支队伍的刀尖一般,透阵而入,所过之处,波开浪裂,紧随在后的亲兵队,挥动长刀一路冲杀过去,金兵猝不及防,转眼间便被砍倒一大片。离得稍远的金兵匆忙上马之际,梁世佑已经拐了一个大弯,从左后侧冲出营去。金兵出营追击时,大营右侧的马厩忽报火起,却是宋军趁着同伴偷袭大营左翼之际的混乱,将几个油罐抛入了马厩,又射入火箭,立时便是一片大火。看守的士兵忙着解开缰绳牵出惊慌的马匹,同时还要追击放火的宋军,整个金营都被扰乱。
乌金和五名弓弩手趴在一道浅沟中的枯草丛中,望着梁世佑一行人迎面飞奔而来,身后大约一箭之地,金兵紧追不舍,眼看便要逼近,心中大是焦急。梁世佑忽地一声唿哨,属下立时左右散开,冲过来的金兵,正迎上埋伏在浅沟中的弓弩手,十五张已经上好箭枝的弩弓,每次五张发射,每弩一发十箭,三轮过后,追上来的数十名金兵几乎尽数被射下马来,便是还有几人侥幸未曾中箭,也被梁世佑一行人绕回来左右夹击杀了个干净。
天黑时分,梁世佑和他的亲兵队,已经由乌金带领着在一道有水源有煤窑的深沟里歇了下来。点检人马,阵亡一人、重伤二人。阵亡的那人,乌金还记得他的样子,只有十bā • jiǔ岁,笑起来很憨厚,让乌金觉得十分亲切,但是这一战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乌金觉得心头沉重。知道战场上刀枪无眼、生死由天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自己认识的人战死沙场,又是另外一回事。梁世佑他们,看起来若无其事、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可是乌金觉得他心里必定还是难过的,这些亲兵,可都是跟了他好几年的。
难怪得不许自己上战场,只准在后面远远接应。
如果有一天回不来的是梁世佑……乌金忽地打了个冷战,不许自己再想下去,同时又不自禁地挪近了梁世佑,心中隐约生出一个模糊的念头,似乎靠得近一些,便能将这个人守得牢一些一般。
已是初冬,荒原寒凉,霜气深重,好在煤窑中透出丝丝暖意,大家挤在一起也可取暖,这一夜倒也不算难
过。只是天亮时乌金发现自己的脑袋几乎钻到了梁世佑的腋下,难免涨红了脸,轻轻挪出来,自行去小水洼边喝水洗漱。
第35章野火
接下来的两天,梁世佑带着他们一连偷袭了金兵三次,自己也阵亡了五人,重伤八人。重伤的士卒都被留在宿营的几个小煤窑中养伤,待伤势好转后再自行归队。第三天清晨,拔营离去时,乌金终于忍不住小声问梁世佑:“他们能够回去的吧?”
梁世佑略停了一停才答道:“应该能够回去。”
可是乌金知道,能够回去的人,是很幸运的。
默默行了一段路,梁世佑忽然低声说道:“别害怕,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乌金不是他手下那些久经战阵的亲兵,他不能将这小小少年丢下去自求生路。
这样的区别对待,让乌金有些心虚。他觉得自己应该对大家说,万一受了重伤,还是将他留下来为好,以免拖累整个队伍,这儿的沟沟壑壑自己都熟得很,一定能够平安回到大营。但是心中那莫名的欢喜,又让乌金只弯了嘴角轻轻点头,原本盘算的那几句话,在嘴边溜了几溜,终究没有说出来。
金兵连连遇袭,行军缓慢,统兵诸将十分恼怒,警戒明显加强,哨探放出去足有二十来里的路
程,是以第三天里梁世佑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偷袭机会。直至日落时分,才发现一个哨探只放出五里的金营,不过远远看那营帐的规模,应有上万兵力,不是他们这廖廖数十人可以轻易撼动的。
梁世佑伏在枯草丛中,咬着一截草茎出神。乌金趴在他身边,看了良久,小声说道:“那个大营,东北角底下,有一个开废了的煤窑。”
梁世佑的眼睛立时亮了:“能放火?”
乌金迟疑了一下:“那个废窑,是因为地火太多、排不干净才封掉的……”纵火的话,太危险了,也许整片原野都会炸飞,放火的人,只怕多半是没命跑出去。他不怕死,可是又舍不得死。但是转眼看看梁世佑脸上的那道箭枝擦伤的血痕,再看看多少都负了伤的其他人,乌金又犹豫了,迟疑着说道:“我再去看看。你们都退远一些,至少得退到五里外,还得找条沟藏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