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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时缓缓摇头:“娘,春桃,你帮我跟她说,叫她切莫为我悲伤。我欠她的,来世再还。”
慈姑不住地点头,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划过脸庞,从下巴处滴滴答答地落在衣襟上。
王时呼吸越发急促,他缓缓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张九身上,“九叔,我们一家欠你良多,我愿一命赔一命,只……只盼……盼你能宽宥我……宽宥我娘……”说到此处,已是气力用尽,强撑着一口气,只为听张九一个答复。
张九抖着身子,手中的匕首再也握不住,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他低头,看着这把沾血的利刃,只觉得满心茫然。
王时久等不到答复,终于油尽灯枯,眼中光芒尽散,捂住伤口的手缓缓垂落。
“你已手刃仇人之子,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比杀了她更让她难以忍受。如今,你的仇还要继续报下去吗?”
沈遇的话将张九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我不想杀他的!”张九咬牙切齿地说,“纵是他死一千次一万次,又有什么用?我女儿不能死而复生,我心中的恨意也难以消除!”眼看着就能杀掉元凶之一,那小子窜出来捣什么乱?他这一死,弄得他如鲠在喉,憋屈至极。欲再提起刀刃,那小子临死前哀求的目光总会阴魂不散跟着他,搞得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世间事本就如此,剪不断理还乱。”沈遇轻叹,“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了。如今,是你该履行你的承诺的时候了。”
他来张家村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打探姑苏城傅家灭门真相。世人都言,百年的皇家,千年的世家。姑苏城傅门身为世家之首,经营了数朝,树大根深,怎么会一朝败落?
“姑苏城傅家?”张九遥望着天边,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他都恍惚以为那是上辈子的事。
那时候他还小,父亲张德川凭着精湛的医术在姑苏城城中颇负盛名。盛名之下,难免自傲,得罪了地头蛇。地头蛇安排了手下天天去父亲医馆中闹事,医馆门庭渐渐冷落,眼看着就开不下去了。好在父亲旧时相识的好友向城中望族傅门引荐了父亲,事情才有了转机。
经此一事,父亲情知自己无权无势,不寻求靠山依附贵人难以在城中立足,于是积极向傅门靠拢。之后数年,父亲终于凭借着医术在傅家站稳了脚跟,家中的医馆也是越开越大。
哪里想到,福兮祸之所倚。
张九苦笑:“沈公子,我父亲只不过是名医者,依附傅家谋生。可以说,傅家是主子,我们张家医术再高超也不过是傅家的门人而已。上头人的事,下面的人如何得知?更何况我父亲每次去傅家请脉,回来总是守口如瓶,并不敢将主家的事宣扬一句。因此,我所知的事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