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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沁坐在轿厢里攥紧了包袱皮,他们这趟随行银钱不多,分配不均反而适得其反,可是外头的人再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怕一拥而上,进来硬抢。
她心一横自轿帘后走出来,众人瞧见里头还有一位,倒稀奇,却见她解开包袱皮,抓出一把碎银子攥在掌中。
方沁提着音调,四下扫视,“诸位,我们出来是为赈灾随行只带了些体己,银子不多,还请各位见谅,适才我听有人说自家孩子高烧不退,是谁家?”
“我!我我!”人群中有个年近半百的妇人抱着怀里一个小孩儿,不断伸手往前够。
方沁颔首,将银子递给手边一位农妇,“有劳各位将这一两白银传到那位夫人手中。”
众人相视一眼,纷纷照做,有的攥着银子踌躇片刻,但还是继续往后传递,毕竟这地方人挤人,又是众目睽睽,谁敢昧下这一两银子?
本来“同仇敌忾”来会会这朝廷狗官,结果一下子便“瓦解云散”没了气势。
方沁又问:“还有没有家里亲人生病,不得医治的?”
这下子可谓一呼百应,“我!”“还有我!”
很快人群推搡起来,指着一个癞头汉道:“你家里四口人各个生龙活虎,哪个病了?你带来我瞧,喂他一颗还魂丹,瞧他能不能好!”
也有人帮着作证,“夫人,夫人,这位姑娘家里是有病人的,她老娘和弟弟都病了,没钱治,给她一两银子吧!”
如此银钱一点点派发下去,还不够,方沁解簪环来赠。
等到将这位夫人扒得一身素净,头上一件饰物都找不到,有良知的看不下去都走了,没有良知的被衙役们打散,也灰溜溜地跑了。
方沁一番忙活,口干舌燥,长吁气转向曹煜,撇撇嘴,“那对杏花耳坠子,我是很喜欢的。”
曹煜只沉沉望着她,像不认得她似的。
适才目睹她不疾不徐如潮涌般柔和地推散了人群,眇眇忽忽间,他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个长乐桥上反叛出逃的小祖宗,看见了溪边穿着鸦头袜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神仙,也看见了及笄礼上受他欺负直掉眼泪的小姑娘。
她们的面容重叠,融合在眼前这张笑容素淡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