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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嫁过来日子不长,却已听说婆母家小舅舅的许多事迹,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眼下婆母相中方沁,更是相中了方沁背后的曹煜,将他当成了方沁的“娘家”,将来能给她小舅舅带去助益。
殊不知“娘家”不是“娘家”,而是方沁名不正言不顺的“夫家”,那二人早就无甚清白可言,哪轮得到她的草包舅舅惦记。
可是这些是不能对外言明的,周芸也只得笑笑,随赵家夫人去了。
街上熙熙攘攘,方沁坐在轿里往曹府回。
蓉姐儿在怀里睡着,她叫轿夫走小路,不吵到孩子午睡,她和荃哥儿玩得疯了,背上垫着块汗巾,方沁探手摸摸,都湿透了。
如此慢行,轿帘忽扇,方沁余光瞥见“安远侯府”四个大字,猛地叫轿夫停下。
安远侯府高挂丧幡,纸糊的灯笼高高挂起,顾梦连的尸身他们收不回,只怕这灵堂也是另寻理由布置,不可以祭奠叛军的名义操办。
诸多情绪好似潮涌,方沁被淹没过去,情绪纷杂,想起那条损毁的红绳,牙根痛痒恨不能撕下曹煜一块肉来。
她哭得无声,就连怀里的蓉姐儿都未被惊扰,正欲请轿夫抬轿赶紧离开,只见安远侯府大门打开,姚恭人面色沉重一身素缟从门内出来。
她头戴白花,脸孔简直苍老了十岁,甚至浮现点点黄斑,眼皮哭得松垮,这是她第二次送走顾家的男人,上一次还是她自己的丈夫。
姚恭人面无表情行尸走肉般坐上车架,巷子狭小,两顶轿子擦肩而过。
方沁抬起双手捂嘴,哭得肩膀抽动,都说顺恒帝是被顾梦连所杀,她却不信,可死无对证,谁也无法为他翻案,因为这世上唯一会伪造顺恒帝死因的人,就是真龙天子。
可老侯爷和姚恭人该怎么办?
他们一家四个男人出了三个南征北战的军人,个个骁勇,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若能重来一次,方沁不要顾梦连去考取什么功名,什么武状元,什么小顾将军,都比不了那天下雪,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在茫茫白雪间的连哥哥。
若能重来一次,那天晚上他挥手站在这扇府门外,她就该跳下车架狂奔向他,抱住他哀求他不要在第二日护送顺恒南下,搭进性命,到头来换的也只有一世污名而已。
“起轿。”
方沁擦干泪,抱着怀里苏醒的蓉姐儿,继续前行。
蓉姐儿揉揉睡眼,触摸到脸上湿濡,嘟囔问:“小姑奶奶,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