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页
泥人巷里,曹煜撬开了冷螃蟹的背壳,咔吧脆响后掰做两半,折下八条四仰八叉的蟹腿,拆骨食肉,姿态缓慢,佐酒细品这别人施舍的珍味。
约莫半个时辰前,提着这些螃蟹的丫鬟找到他,向他说明了缘由,又补上句,“连三爷今日送了好些宫里赏的万寿菊和阳澄湖的大闸蟹来,这会儿前头临二爷还叫了小戏儿来唱曲,简直热闹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周芸得到口信,过来带荃哥儿去前头吃饭,适逢鸿院的丫鬟在对曹煜说话,笑了笑,走上去。
“那些花儿曹先生进小澜苑也看到了,遍地橙黄,美得人心醉,我看连三爷就是冲着和小姨姥姥同桌吃饭来的,否则做什么拿这么多新鲜螃蟹来,阖府上下铆足劲儿都吃不完。”
曹煜笑着接过了蟹子和花雕,准了周荃歇学一天。
空旷的屋里他只点一支蜡烛,萧瑟的窗寮倒映挺拔的背脊,冷螃蟹腥气,就着花雕倒也吃不出什么异味。
并非他懒得起锅将螃蟹再热一热,而是这螃蟹带着难以下咽的腥味才对得起它的来历。
许是花雕酒的作用,这晚曹煜睡得很死,梦里梦见秦淮河畔的花楼,却不是他常跟方临玉出入的那间。
那是间陈设过时,早该拆除换血的教坊司,他穿行在醉醺醺颠来倒去的人堆里,正寻找一个人。
一间间屋子,一扇扇门的寻找着,从门缝看进去,男人女人变成了两块黏糊滑腻的猪肉,挂在屠夫的铁钩上剧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痛苦又靡靡的shen • yin。
他关上一扇扇门,又打开一扇扇门,在终于在走廊的尽头找到她,门里她也在做一样的事,那个男人压在她身上,肥肉来回荡着涟漪,她难受地别过脸去,瞥见了门外的曹煜。
“你进来做什么?”女人歇斯底里抓起床边几上的香炉,重重朝他砸去,粉白黛黑的脸煞是狰狞,“滚到外边去!”
香灰迷了眼睛,曹煜蓦地从无比真实的噩梦苏醒,两眼发直,天旋地转的躺在冷硬的床板。
窗外泠泠月色透过窗棂洒在屋里,那清白的冷光直往人骨头缝钻。
他蜷起身体,余韵里肥腻的男女变成了姑娘颈后肉粉色的胎记,细白的柔荑,纤巧的足腕……将手探进被衾,握住的却不是她的脚踝。
有朝一日他高步云衢,踅足再看,或许她早已隐入无趣的尘寰,不过是唇畔一点曾经诱人的樱桃酒渍而已,算不得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