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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裴玉书冷了脸,“夜已深,不扰旁人是最基本的礼节。”
“哦。”
有人伺候,姜瑶感觉十分好,便抬头,看着这张深邃俊朗又熟悉的面孔。
他不肯松手,将头抵在她发顶,睡着,额前的卷发异常柔顺,浑身的刺都被小心翼翼地卷起,生怕伤了她。
确实很好看。
可是不是,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她这样想,没忍住,轻叹,在他下颔亲了一下。
是夜,聂让罕有地睡熟了。
他做了一场梦。
京城华美繁荣,十里外却有一片森冷的旧营。
全身附着粘稠的血迹,他拖着一路血迹,晃晃悠悠走出帐篷,半跪训场中央垂首,比身体钝痛更糟糕的,是饥饿缓慢蚕食胃部的痛楚。
对了,他似乎犯了错,受了鞭刑,被首领饿了三天。
崩裂的伤口滴出暗红的鲜血,绽在训场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他凝着那滴血,茫然中有好像夹杂着陌生隐秘的期待。
期待什么?
明明活不过今日。死亡虽不可怖,但绝不值得期待。
“父皇。”熟悉的温柔声音在耳畔响起,本已好像不会跳动的心脏骤然开始狂跳,“我要这个人。”
他紧紧抿住唇,像在努力抿住一点笑意,暗卫费力抬眼,见殿下着一袭赤朱,神采奕奕却不跋扈,是大赵最高贵若骄阳般的公主,朱纹金丝华服上绘着他看不懂的纹路。
他只能站在阴影里,看着她。
虽然知道,日光所及的地方,阴影无处遁藏,先皇不可能答应。
可还是想小小地期望一下。
“可以。”
聂让微怔,抬首试图出声,声音赫然卡在喉间。
原来,殿下的目光并没有垂怜于他,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白玉冠的男子,青年才俊,举止儒雅,正向先皇拱手作礼。
——是蓬莱仙的后人。
原来他什么都没有,而且和她隔着两个世界。
就如楚少季说过的。
主人不会永远喜欢他。
梦境骤然消失,周围一片漆黑,暗卫统领猝然睁眼,漆黑的瞳孔几近无法控制地想折杀一切,他伸手撑着自己半坐起身,像是从溺水窒息边缘救回的人,无法抑制后怕而大口喘息。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是泥土和花香,屋外远远的天空尚未见亮光。
好可怕的梦。
他下意识向软塌里侧位置看去,手脚生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