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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靠在软枕中,精气神不佳,稀松平常寒暄几句,便问起万寿山:“年前说木料紧张,现下如何?”
秦恪道:“开春河道化冰后,运输上得以缓解,从北路订下的木料年前就备足,目下已陆续运来,官家请放心。”
官家嗯了一声,随口淡淡道:“既如此,景泽道便先缓缓。”
秦恪虽诧异,却没发表任何意见,毕竟景泽道的作用,运输建材为次,方便官家出游才是主。
“还有一事。”官家示意池大伴将一份章疏递于秦恪,“你看看。”
实封密奏,由京兆衙门直呈,秦恪垂着头一目十行,自始表情木然。
官家凝视着他,语气带着丝丝责备:“三哥儿因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割了人舌头,郭学善接了状子左右为难,倒是会打主意,干脆推给朕。”
这事秦恪也没打算躲,于是痛快请罪:“绞舌之事,是儿臣鲁莽,愿意担责领罪,但散布公主流言者其心亦可诛。”
“朕也不是叫你来问罪的。”
想着那些亵渎人伦的谣言满天飞,生而为父,尚觉脸面无光,那么为人夫的秦恪,又何以堪,官家揉着额角,口吻慈和:“宫墙峨峨,后宫礼法之森严,岂是墙外人能知,古往今来,编些个宫内逾闲荡检之事的无知者大有,总不能都绞了舌头,三哥儿怎能真往心里去。”
“当年之事,原是九皇子欺公主年少不更事,祸首已逝,凭何让活着的人担下这污名。”
见官家一副和稀泥,大事化小的态度,秦恪索性捅破九皇子欺负李绥绥的真相,简诉一遍事实,铿声又道,“好在公主非软弱之人,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才未受到实质伤害,她备受艰难熬过年幼的心伤,现在旧事又被人重提且如此歪曲事实,险恶用心可见一斑……官家将公主下嫁于儿臣,儿臣自有保护她的责任,若再让她受群言淆乱诋毁,儿臣岂配为人夫,更是愧对官家托付。”
原是担心这便宜女婿心生委屈,官家出于好心宽慰几句,谁料他还一本正经计较起来。
官家已知送舌之事前因后果,秦恪未直接声讨太子,却拿着李绥绥“无辜可怜”说事,这软刀子又何其厉害,一字一句如利凿尖刺,明明白白指责九皇子德行有失,太子心思歹毒,更是埋怨他这做父亲的未尽责相佑。
官家一时无言以对,恍恍然间想起过往经年,想起那个他曾给过无尚荣耀,却恃宠而骄闯下弥天大祸的女儿,她行刺兄长,将他赏赐的琉璃宝阁化作废墟,事后,没有半分悔意,甚至大逆不道质问他:“我一点都不乐,要永乐殿作甚?你怎好意思说我姓李,从前你喜就捧,只因母亲和俞家犯下的错,你不喜就弃?呵,凭什么!”
凭什么?他责打她,可同样施于仁慈,拿人顶罪,连弑兄恶行都替她掩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