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你在思考什么?”谢无尘问。
“是我先问你的,”余寅乐了,“小师弟,我不欺负你就算不错了,你怎么能以下犯上呢?”
好在余寅不知道谢无尘连更大的上都犯过了,尚且敢继续戳他:“关于小师兄的事?”
“是。”谢无尘坦诚道。
“你怕他走?怕他再也不回来?”余寅又问。
谢无尘一愣,没有立刻回答,余寅便肯定自己猜中了,他眨眨眼,笑道:“到你了,你猜中我在想什么,或者你回答我,我就告诉你。礼尚往来嘛。”
谢无尘终于抬眼望向余寅。
他还是那副笑嘻嘻无甚正形的样子,眼底却去尽了一切轻浮,沉稳得像无风的瀚海。不知是短短数日的奔劳让他意识到不能再那般放浪形骸,还是因为这些的短暂淘洗让他露出了冰山一角——这让谢无尘骤而意识到,碧云天上的诸人,不管平日里如何,他们总是十分清楚自己所要担负的责任的。
“是。”谢无尘回道。
“惜字如金呐,”余寅摇头,倒是没跟他计较,“至于我么,我只是想不通一点……我自认不如夕误师兄——你不许偷偷告诉他,但同为半仙,总不该连小师兄的事情一点都算不出,而我最好奇的就是……”
余寅招手,似乎觉得传音咒印都不安全了,他一指点在谢无尘手心,认真道:“小师兄当年在黄泉道上,到底见到了什么,或是预言到了什么……”
“他真正从黄泉道回头的因由,就是他执意赴死的因由。”
作者有话说:
是谁写完一章存稿忘记设置发布时间,然后又打回重写啊,是我(抱头大哭)
感谢观阅。
第105章溃塌
“小师兄只提过自己想回来,没有提过预言。”谢无尘将黄泉道一事中更多的内容略去,虚虚回道。
但其中更详尽的缘由,他其实也是丝毫不了解的。白知秋向他坦白的内容里,只包括自己问出,或者将会接触到的一切。
“我只是猜测,他多年来不肯起卦,约莫是卜算到了什么难以轻易承受的日后……百因必有果,担下重责的人没有不二之选,但导致日后发生的人,又是谁呢?”
谢无尘刚想摇头,脑中却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名字,以至于他的愣怔都没有躲开余寅的视线。
他在余寅有些显责备的目光中开口:“白宇云……”
余寅同样一愣:“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白知秋执意赴死,又为何返回人间?为什么他提起白宇云时,并不带丝毫怀念,却带着另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和……
愧疚。
明明是毫不相关的问题,谢无尘却将他们放在了一起。他认真思考,确定那一种情绪可以被称之为愧疚。因为白知秋对白宇云怀有愧疚,所以在提及一百七十二年前的血疫时,都是语焉不详的。
可他为什么会对那只已经成为蛊鬼的堕仙怀有愧疚?如果说仅是因为师兄弟之情,谢无尘不信。
平静的水面之下,掩藏着的是更加可怕与难以直视的庞然巨物。
“但……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余寅斟酌着字句,“其实小师兄对我们,也是有愧疚的?”
“不一样的。”谢无尘说。
“有多少不一样?”
“小师兄对我们有愧疚,是因为我们对他好,他在回报。”谢无尘垂下眼眸,“但他对白宇云,更像……”他顿了顿,声音艰涩,“像一种无条件的付出,像是在还债。”
余寅吸了口冷气。
他惶恐后退,连连摆手:“这种风流韵事我不听。”
“……”
谢无尘给他气笑了,笑完又有些悲哀:“不,是其他的一些东西……能让知秋觉得愧疚的,不会是简单的情爱,他不会为这些所困。”
那么,他对白宇云的愧疚,到底来自于什么?
谢无尘试图从白知秋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话语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以凭此窥探真相一角。但哪怕是在白知秋那些不为人所知的过往中,这些都是无踪无影的。
白知秋从未将它们表现出来,甚至连破绽——
谢无尘翛而一怔。
破绽是有的,只是,当时被他忽略了。
余寅看他微微色变,猜到谢无尘想通了关窍。他刚想凑过去问上一问,又看谢无尘脸色沉郁下来,那种不快有如压境黑云,风雨欲来,摄得他说话都有些没底气:“让他愧疚的,到底是谁?”
“不是白宇云。”谢无尘看他一眼,轻声道,“知秋回来与他有关,但绝不是因为他……”
他眸光淡漠,落在虚空中,像是不屑于什么:“他配不得知秋对他那般。”
余寅觉得他的话来得莫名其妙,但他找不出反驳的借口,又试着设想了下白知秋待人好的场景,当即打了个哆嗦。
谢无尘却很是恍惚。
他想起那一夜,到最后,一切都颠倒错乱了。白知秋眉心微蹙,呼吸细碎而紊乱,一只手攀住他的肩,指甲陷入了皮肤。他眼睛氤得像一汪水,整个人都不住颤抖,蜷在他怀里,像是一只归巢的幼鸟。
“知秋,知秋……”谢无尘一遍又一遍唤他,五指陷在他发中。白知秋低低回应,额心抵着他的颈窝,每一声应答都是耳语,又轻又缠。
长发披散开,遮住一片月光,谢无尘俯首去吻他的鼻梁和侧颊,嘴唇掠过濡湿的鬓发,掌心轻轻按揉着肩背:“知秋,你会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