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尚未建好的藏书阁后,是铺展的湖,尽处跌下悬崖,水声哗啦。
外周没有云梯,云气翻涌,寒凉的气流扑面而来。透过隐隐绰绰的云影,天坑下的翠色时隐时现。
原来自己早已接触过阵局了。
白知秋灵肉分离,灵魄封印在阵局下。他要穿过封印,才能进入他的识海。
那时所看见的万象天,不过是白知秋为他生造出的幻境。
谢无尘闭上眼,向前迈出一步。
一脚踏空。
坠落的一瞬间,漫天威压毫不留情地倾轧而来,一直不曾散去的剧痛愈发狠厉,要生生将他撕裂一般。
谢无尘急促地喘了口气,强逼自己定下心。
没关系,谢无尘告诉自己,白知秋在这里。
他已经进过一次阵局了,要走过的不过是一段黑暗。
上一次有白知秋为他引路,这一次要自己走而已。
他在无穷无尽的坠落中睁开眼,拂开吹拂到眼前的发丝,无声与黑暗对峙。
手腕上隐隐发烫,谢无尘不用看,也知道是白知秋落给他的护咒。
什么护咒才能落在灵魄上?
但这个念头不过出现了一刹那,便被谢无尘抛之脑后,心中唤了一声“昭至”。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96章落阵
夕误在人间行走百年,做惯了主,即便与几人挤在同一辆马车,都自有种让人一时半刻难以忽略的上位者的架势。余寅听他扣着姜宁的玉简同周临风讲话,总觉得两个人只是状似和平——周临风在他眼里是半只狐狸,夕误讲话同样爱留一半,两个人没有打一架,其实怪稀奇的。
他低下头在旁边玩卦签,一个没捏住,吓得他慌忙去捡。这一低头,却嗅到一丝血气。
余寅一愣,凑着嗅了嗅味道,眼尖看见谢无尘指缝边渗出的血。他“嘶”一声,揉着额角直起身,提起脚尖探过去,踢了下姜宁。
姜宁眉心一蹙。
“真,没,事?”余寅眼睛向谢无尘方向一斜,张着嘴比口型。
谢无尘呼吸已经平静下来许久了,此刻不知为何,又一次急促起来。他整个人的心神沉在玉简中,又将自己的神情控制得极好,让人难以看透。
这是习惯了压抑自己。姜宁心下明朗,但他并不拿主意,于是还是将问题丢给夕误去解决。
“无妨,”夕误抽空看了一眼,轻声道,“快了,他很快就能够看到阵局了。”
余寅相当怀疑,夕误对自己的徒弟根本没有感情。
“你跟小师兄学其实也挺好的。”余寅对根本听不到他声音的谢无尘感慨,“至少,小师兄间或会当个人。”
***
剑随心动,短剑落在谢无尘手中,银白流光温驯地托住他,剑柄上的福印鲜红到灼目。
“知秋啊……”谢无尘望向无边的黑暗,神色平静,眼中却只有悲伤。
“你想让我怎么做?”
没有人回答他,谢无尘也没有奢求得到回答,指尖在剑刃上抹过,随之挥出一道灼目白虹。
剑光长长劈出去,撞上不知在何处的边界,荡起一阵嗡鸣,更加炽烈汹涌的白光反扑而来,挟着浩浩长风穿过他的身体。谢无尘抬起手在眼睛前挡了一下,在白光刮过的瞬间,听见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
谢无尘伊始以为是风拂过耳畔的错觉,但很快便响起了风过长林与清泉击石的声响。其中一道又冷又轻,仿佛始终置身事外似的。
比起在芸笥天所见,此刻的声音,让谢无尘感到了一丝温度。
白知秋坐在泉边,怀里抱一把撑开的伞,长发一直披散到地上。他低着眸,割破了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伞面上点血。一名男子坐在一边擦拭自己手里的剑,时不时问两句话,他便顺口答了。
“仙道已经到尽头了,你起这般大的阵局,想让学宫重现当年仙门的盛况?”那人问,疏离又冷漠。
白知秋及冠时上了通天路,回来后便驻颜了,直到后来与其他人打交道,显得年龄太小,才又让自己长了几岁。他身边的人大概比他大四五岁,衣服穿得规正又死板,面上毫无表情,虽有种不动声色的沉稳,却无形中已经让白知秋比了下去。
谢无尘知道他是谁了。
“我也不过沧海一粟,哪能肯定未来的事情?”白知秋轻声答道。
白宇云轻哼一声:“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话里有藏不住的不满,可白知秋恍如未闻,又摸出薄刃在手指上割开一道:“明掌门日后多半是要上仙京的,他走之后,掌门令传下来该在你手里。世上想要求仙问道的人那般多,想要上下求索的人亦然。或许日后的学宫不会拘于仙道,你说呢?”
白宇云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要。”
“你要继续游历人间?”白知秋问道,“师父希望……”
“师父希望,还是你希望?”白宇云没等白知秋说完就反驳出声。
那时的白知秋尚未有后来的淡定与成熟,闻言很明显地愣住,不解:“师兄?”
“师父心里真正承认的人是你,你难道不清楚?”白宇云收起剑,转身就走,“你想要掌门令,拿去就是,我不碍着你的路,你也没必要跟我装什么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