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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见京京情绪有些松动,一鼓作气开始劝说,“我知道之前说的一些话让你不开心。不过小曲是个不错的孩子,人上进,人品很好。不能因为人家家里有钱,就成了扣分项。你也不能因为是我介绍的,就对他带有色眼镜。
原本想着今天下午你和你妈妈去我们家,先让你们偶遇一下。你看过外在后有意向的话再进一步接触。不过,你妈妈的手术耽搁了。
现在婚恋市场就是男方女方把条件摆放在桌面上,年龄、户口、家乡、相貌、工作性质这些都要一一权衡。我和你妈逛过公园的相亲角,那里明码标价的更加直白。
我和你小姨夫帮忙张罗的相亲对象,至少人品要先过关,否则我也不敢递到你妈妈面前。”
小姨就是这样,一方面确实好心,另一方面又居高临下。
京京本想说,相亲角那种物化男女和物化家庭的地方,我哪怕孤独终老,也不会去的。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就这么着急让我嫁人吗?”
“不是我们着急,而是社会现状就是这样。人在适当的年纪,要做适当的事情。比如十几岁的时候就要专心读书,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要恋爱结婚生子。你妈妈,我,你舅妈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今年二十六,再拖几年到了三十多岁,可选择的择婚对象更少。真到了那时候,大龄备孕对母体和孩子都不好。”
小姨的说辞和前段时间马女士的说法并无差别,只是小姨的更委婉些,自己母亲说的还要直白。
“我为什么催婚催生,那是因为我是过来人。我知道女人身体和精力的黄金年龄。我们过了三十岁,过了三十五岁,精力或许还旺盛,不过卵巢功能可能会衰退,输卵管可能不通,更可能没有优质卵泡。如果再遇到糟心的结婚对象,没有孩子做寄托,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她当时难得的回怼过,“遇到糟心对象就离婚,一个人过没什么不好的。栗奶奶一个人过的也挺好的。”
马女士点评说,“哪里好了。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最后去世还是邻居帮忙收殓。孤苦伶仃,可怜兮兮。”
栗奶奶是她小时候第三个兴趣班的老师。得益于她的那场大闹,马女士把音乐班退掉,改换成美术班。美术班的老师是中学退休老师,带着他们素描。京京并不讨厌烦燥的素描基础课,她讨厌的是总扯她辫子的男同学。那个小男孩是美术老师的孙子,随着班上的小朋友一起学画画。显然,他旁边梳着小辫的女孩儿比无聊的圆锥体素描有趣多了。
只是京京不敢回家大闹第二次,她的反抗体现在学完二十节初阶课程后死活不愿意再去素描班。
马女士只当她不喜欢大班教学,一对一的课外辅导她们又负担不起。无奈之下,只好让女儿跟随小区一位退休的老太太学毛笔字。老太太姓栗,出身旧社会商人家庭,年轻时候上过教会学校。后来因为出身吃过不少苦,她结过婚,只是在动荡的年代里,丈夫背弃她而去。
栗奶奶是发自内心喜欢小孩子,教学的时候对待京京也是格外耐心。在重男轻女的亲奶奶衬托下,京京很快喜欢上这位寡言的奶奶。她随着栗奶奶练习了十年书法,直到她老人家过世。
马女士喜欢热闹,她理解不了孤独终老人的心境。贺京京喜欢独处,她也无法完全理解栗奶奶人生最后二十年的真实心境。不过,她可以理解马女士和小姨的想法,并不代表她会赞同她们。
京京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等我妈眼睛好了再看吧。小姨,您把手边的盘子递给我,排骨要出锅了。”
小姨把装盘的红烧小排端到客厅后,没有再回来,估计是和妈妈交流刚刚劝说的结果。
一顿饭吃得还算平静,如果没有舅妈最后说的那句话,会更好。“咱们家京京这样的手艺,这样的相貌,不嫁入富贵人家做贤妻良母,真是可惜了。”
她正在收拾碗筷的手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锅碗瓢盆一股脑儿丢进洗碗池,任由水龙头哗哗流了几分钟。
她没再继续清洗,路过客厅也无视带着歉意的三张脸。
贺京京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原本想写楷书让自己心境平静下来,结果越写越烦。写错的地方便随手涂去,笔尖的墨干了也不管不顾,楷书直接飞成草书。可惜她的水平还是太差,一帖写完后回看,才发现弄得不楷不草,笔法凌乱不堪,字形不伦不类。
她把笔丢在一旁,草纸团成一堆。回到自己卧室换上衣服,拿起手机预约了市博物馆下午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