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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邓熙明仍沉浸在刚刚的兵荒马乱里,呼吸粗重。
她拥着他脖颈,用温软的唇细细描摹他下颌轮廓,一种无端而奇异的感同身受,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席卷了心上每一寸土壤。
愤怒,酸涩,委屈,不平。她一整日都克制不住要去想,那时候的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人性的恶,是不是很难招架?”她目光落在枕侧精壮手臂,上面伤疤颜色依然鲜艳,新结的痂泛着红粉,边缘微微翘起半透明的薄皮。
杭逸舟情不自禁凑近,覆唇轻吻,眼底杳然成雾:“你真的很勇敢。”
喘息渐渐平缓,邓熙明低头,只看到乌墨浓密的发顶,顺着光洁的背,绵延开情丝万缕。
他抬起她的下巴,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映出波涛汹涌的情绪,于是那万缕情丝顷刻有了生命,将他的心密密麻麻包裹住,温暖的,柔软的,一塌糊涂。
“我没你想的那么勇敢。”他笑得沉哑,手指沿杭逸舟光滑脸颊轻轻摩挲,“我在宿舍颓了好几天,一闭眼,总是想起他们拿着木棍凶神恶煞的样子。睡着了,经常会梦见下一回挨打的是自己。”
“那段时间,我甚至去咨询了几位转行的师兄,问他们制药公司的薪水待遇。跟他们聊完以后,实实在在想问自己,做医生又累又穷又危险,我到底图什么呢?”
“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喽。”杭逸舟伏在他怀里打趣,“不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没参加工作的大学生。”
“26岁的大学生?”邓熙明闷笑,揽住怀中纤细腰肢,顺势翻转,将二人位置掉了个个儿。
他压在她身上,蹭着她鼻尖轻喃:“说的也没错,大学生就该天真冒傻气。当时我拧巴了一周,被导师拎到办公室谈心,谈着谈着,忽然就想开了。”
“想开什么?”杭逸舟重新抬手环住他,纤指在宽阔温热的背上踢踏跳舞,“让我听听,你导师是怎么给你画饼的?医生越老越香?技术厚积薄发?”
邓熙明“哧哧”憨笑,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看来我导师画饼功力确实一般,他说的道理,真比不上你这些。”
“他说了什么?”
“他说,人,应该做自己喜欢、并能从中获得意义的工作。”
“切——”杭逸舟忍不住吐槽,“这真的很老教授,一听就是他们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能说出来的话。你竟然被这样的理由说服了?”
“是啊,就是这么老土又空洞的理由。”邓熙明将胳膊支在她耳边,目光熠熠,“我后来琢磨了很久,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我根本不是真心想转行,所以他随便一劝,我就顺台阶下来了。”
他点了点杭逸舟的鼻子,噙笑道:“哪怕他当时说,医院食堂比外卖干净卫生,说不定我都觉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