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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的视线被什么液体洇湿,这一瞬,马比他还懂人言,竟自己开始向前狂奔,他连回头再看一眼都做不到。
他从前觉得约翰这人总爱教训人,一点不温柔,可心狠。不过因为是老兵,应变能力很强,有许多经验值得学习,所以让他钦佩又害怕。
约翰确实对谁都心狠,包括他自己。
卢克宁肯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事实,也不要约翰用那样的方式教他所谓的应变能力……
马在飞驰,他不清楚自己落后多少,狂沙追不追得过战马。
一路跑了多久,他就嚎啕了多久,眼泪鼻涕糊满蝉翼,湿成一块布,脏得不像样。
到最后哭得头疼欲裂,见到第四阵线整装待发的军队,也再没力气挤出一点声音。
好在木头没有失踪,他在第四防御带找到身负重伤的队友,肿胀着两眼,对着这根救命稻草又大哭一场,交代自己的亲眼所见,与亲身经历。
木头躺在医室营帐里,和小兵卢克紧紧依偎着。向来沉默的男人默默留着泪,一汩汩地顺着耳朵淌进发丝。
二人悲痛不已,以泪代酒,悉数浇去地里,为逝者祭奠。
……
巧舌和老兵约翰相继逝世后,卢克安静了许多。
生者必须抗下逝者的责任,他重新被分配队伍,加入一个新的小队。
队长依然是一名老兵,带着几名眼神澄撤的新兵,卢克自然没有划分在内。
他从曾经备受照顾的后辈,变成去教导、去照顾其他战友的人。
卢克经常检查队员们的红巾,见新兵洒了汤或水,虽然不会直接动手打骂,但依然会选择严厉教训一番,把对方叱责得抬不起头,连声保证好好看管重要资源。
他也时常给新兵传授经验,比如该怎么观察环境,遇到特殊情况该怎样处理……偶尔说着说着,忽地沉默下去。
沉痛久久萦绕在身,他经常望着一处发呆,不太爱说话,闲时就往医室跑……令队员不敢多打扰。
某一次他刚训完队员,一瞥眼,碰上其他新兵还没来得及躲开的目光,将里面的敬畏和惧怕收入眼底。
然后卢克笑了,笑他竟然背上了约翰的影子。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之内。
一个人极难做到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所以,只是忧郁挤占了大部分情绪,性子里的那点天真和活泼,他只对木头一人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