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白天的,十九岁的少年突然红了一张脸,耳根也是红的,浑浑噩噩地回寝殿了。
抱剑跟在他身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汗这是怎么了,脸红得不像样,想什么呢?抱剑心里念道。
千里回来的时候免了下人通报,一路安静地来到后院。
按照他对贺雁来的了解,后者这个时候,应该都会在这里等自己下朝。
有时煮酒,有时读书,有时甚至小憩,但贺雁来总能保证千里一回来就能看到他,这也是他曾经许诺过千里的。
贺雁来果然坐在后院树下的矮桌旁,抱着个暖炉,身披暗玉狐皮大氅,望着一盘残棋,正在思考破局方法。千里上朝去了,他也懒得束发,随意披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肩膀上,衬得皮肤白皙,眉眼冷淡。他没发现千里的到来,眉心微蹙,捏着一枚黑棋,那棋子如墨一般,黑得透亮,捏在两根纤长手指之间,有种不可亵玩的清冷。
千里呼吸窒了窒,才平复好的心情又有起风浪的趋势。为了掩饰失态,他忙出声,可一开口就把兴奋的情绪泄露无遗:“雁来哥哥......”
他将安宁的画卷弄皱了,画中人闻声抬眸,矜贵的傲气从眉眼处泄了下来,带着股不问尘事的超脱,却在看到千里的那一刹那就跌回了人世里:“千里回来了?”
“嗯。”千里答应了一声,主动走上去坐在贺雁来对面的小凳上,撑着脸看他摆弄的棋局,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本能寺三劫之局。”贺雁来温声回复,放下棋子,伸出根手指指着棋盘,让千里的注意力跟着自己的手指,“意思是,棋局中黑白两子同时出现三劫,各自循环,难分胜负,只能做平局......呵。”
贺雁来说着说着,突然轻笑了一声。
正观察得起劲儿的千里一愣,抬头问:“怎么了?”
贺雁来但笑不语。
其实真的没什么,只是刚才他指着哪颗棋子,千里的眼神就跟到哪颗棋子上面的模样,像极了他以前在大熙时,去皇宫里拿狗尾草逗的那只大黑猫。
实在不明白贺雁来又在笑他什么,但是看贺雁来开心了,千里也就跟着高兴。他虽然表情不变,但嘴角微微提了上去,眼神也很松快,看着十分餍足,乖得不像话。
他就这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还要下昨天那盘棋吗?”贺雁来没过一会儿就将注意力从三劫局上收了回来,怕千里自己一个人无聊,便主动问起这个。
安静等贺雁来结束的千里眼睛亮了亮,即答:“要!”
也是前些日子,贺雁来左右无事,开始教千里下棋。他父亲生前就喜欢和他大哥下棋,两个人都是棋中高手,看不上贺雁来,都不带他玩,贺雁来就自己琢磨着下。
还没等到和父兄一决高下便天人永别,是贺雁来心中一大遗憾,可没想到来了兰罗以后,还遇见了一个小棋痴。千里学会了基本规则以后就上瘾了,每天都要来上这么一局,即使被贺雁来杀得片甲不留也不气馁,认真地说:“再来!”
他神情专注,不骄不躁,看着是入了定,外界一切都不能干扰他半分。
贺雁来看得心中欣慰。
这样不服输的孩子,心里有一股劲儿,无论做什么都是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昨晚二人下得晚了些,可棋局没结束,胜负还未定,但是千里已经困得头止不住往下点,还迷迷糊糊地耍赖,说不要睡还不困,哪里像个十九岁的帝王。
想到这,贺雁来笑意更盛,让明煦把昨天的残局挪过来。
明煦应了声跑回屋去取,很快便小心翼翼地举着棋盘过来了。
他和千里差不多大,如今也十九岁了。明煦天生长得甜美精巧,比起千里更加纤细,明眸皓齿的,这么大了长相还像个姑娘似的,杏眼乌黑,看着很招人疼。不过千里是见过他生起气来的模样的,才不会被他这张人畜无害的脸给骗了去。
明煦刚从内屋出来,还没走两步,眼前一花,一个高大宽阔的身影倏地堵住了自己的去路。明煦头没抬都知道是谁,张嘴就是一句:“滚开。”
身高九尺的抱剑委委屈屈地缩回刚想伸出去端棋的手。
贺雁来把这全都看在眼里,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