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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雨水渗进嘴里,喉中苦腥,想要再喊一声爹娘,却只涌出一口血来。
身后的铁链动了动,他又被拉着去了其他地方。
时霁幼时曾听人说过,在修真界,雷刑已是极刑。但比雷刑还要让人痛不欲生的,是天罚。
与之相比,剜心断骨之痛,不过如此。
然而这几道天罚打在时霁身上,他却觉得好像没有传闻中那般可怖。
不过是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气一点点地消散流逝。
不过是感受到极冷,极热,极麻,极酸的痛感。
不过是最后连五感渐渐弥散,连那一丝的感受也没有了,但这算不了什么,这远远比不上诛魔台上那一眼看到的场景,让人心碎,痛苦,如坠地狱。
时霁靠在留仙坡的大树下,昔日骄傲如初阳的时家少主,泥泞满身,破败如尘。
伴他躺在这里的,只有满身的血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对有些人来讲,有时候,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那一瞬间,往往猝不及防,毫无预警。
那时候有人走到他身前,斜着一把伞为他隔出一小片天际。
那人的衣角柔软,放在他手里的药瓶染上她淡淡的温度。
只是她后来又离开了。
那人离开时,她腰间坠着的玉叶子划过手背,玉片温润,肌理纵横。
他的五感是在那一刻渐渐恢复的。
于是也慢慢感觉到,感觉到那装着丹药的玉瓶有着和这秋寒雨夜不符的温润质感。
后来,在荆棘台的十年,漫长苦寂看不到头的岁月里,便是那一点点的温度,叫他记到了现在。
第15章
天边云雾消散,夜色渐浓,雨水如旧。
时霁的这一场陈年旧忆,已在许幻竹眼前来回循环重复九次了。他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而是在这方小天地里不断重复着这一段血色的过往。
梦境里的天,一次比一次昏暗,像拘在砚台里的干墨。
梦境里的雨水,一次比一次寒凉,落在身上像冰刀子一般。
再这样下去,这人怕是要被生生困在这里了。
于是,在梦境里的许幻竹第十次给药离开后,真正的许幻竹走到了时霁跟前。
可真正到了他面前,看见他这副孱弱倾颓的样子,她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