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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辛习惯了殷策喝药的艰难，刚想说两句俏皮话，就听外头闹哄哄的，似乎是女皇御驾回宫。

然而那动静与以往不同，按说圣驾出入，仪仗也好，护卫也罢，都是极整肃有序的，绝不可能这般混乱。素辛心头倏跳，堪堪浮起一个不太好的预感，就见殷策身影一闪，人已掀开珠帘，往殿外而去。

慕清晏那一刀刺得货真价实，入肉三分，鲜血当时就涌了出来。幸而她手底有分寸，没伤着要害，回来的路上竟还保持了清醒，强撑着命人将她挪到偏殿。

“别、别让议政王瞧见，”她倒抽着气，“你们紧着止了血，再给朕换身衣裳……让底下的人把嘴闭紧，不许叫议政王知道！”

被紧急召来的赵有宣正忙着给女皇止血，眼见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还在拉东扯西，恨不得照脑门给她来一下狠的：“少说两句！”

混乱中，除了被怼的那位本尊，没人留意赵有宣犯了上。女皇本人则是不以为意，犹自耐心解释道：“毕竟是从刑场上捞人，说了一刀之刑……嘶，就得挨上一刀，不然怎么服众？又怎么堵朝中那群老狐狸的嘴？”

赵有宣忍无可忍，只觉女皇每个字都是在自己爆发的底线上蹦跶：“皇上大可以在刀锋上做些手脚，或是用鸡血代替，何必非得伤及玉体？”

慕清晏：“这不是做戏做全套嘛！弄虚作假容易，万一被人瞧出来，不就不好收场了？”

赵有宣：“……”

他被这滚刀肉似的女皇陛下气得额角青筋一通乱颤，差点撂挑子不干了。

当然，赵太医气归气，该干的活还是一点没耽搁。平心而论，他对女皇此举还是大为震撼——哪怕知道女皇与议政王之间情分匪浅，也相信慕清晏会完成对殷策的承诺，保住周思远一条命，却还是没想到，九五至尊会选择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

惨烈，却坦荡，惟有将一切摊平在阳光下，叫所有人亲眼目睹一国之君挨受一刀之刑，用自己的鲜血为麾下将士赎清罪过，来日才能光明正大地赦免一干西北军，不叫他们前程功勋受到影响。

理清个中原委，赵有宣沉默半晌，终是怒气全消，沉沉叹了口气：“皇上用心良苦，周将军领受天恩，必不敢再有异心。”

慕清晏倒是无所谓，一边嘶声忍痛，一边吃力地半侧过身，方便赵有宣换药：“周思远领不领情不要紧，要紧的是明哲晚上能睡个好觉……”

她话音一顿，似乎觉得这么说并不确切，又补了一句：“朕也一样。”

赵有宣解开女皇外裳，却对里头那层被血染透的中衣犯了难。纵然他再如何念叨“医者父母心”，眼看这一层薄绢除去，慕清晏身体曲线一览无余，那只手便无论如何也下不去。

末了，他有些仓皇地别开头：“皇上……咳咳，幸好没伤及要害，创口也不算深，不如请宫人来为皇上清理伤口，再上药包扎吧。”

慕清晏见不得他这副窝囊样，嘀咕一句“至于吗”，就要费力地自己脱衣。正和袖子较劲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托住慕清晏手肘，将她从那只不听使唤的袖子里解救出来。

慕清晏却并不觉得如释重负，扭头看清来人，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脸顿时垮了，无缝切换至“沉痛悔过”状：“明哲，我错了……”

赵有宣早退到一边，躬身施礼：“王爷。”

殷策不知何时赶到的，守在外头的宫人刚要大声通禀，却被议政王一记眼锋钉在原地——他素来温厚，待宫人亦是平易，如今气场全开，从首领女官素辛到底下的小宫女全都战战兢兢，鹌鹑似的跪了一地。

殷策摆手示意赵有宣起身，目光锐利得吓人：“你早知道皇上的打算？”

赵有宣：“……”

赵太医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被那坑队友的女皇架在议政王的怒火上，险些烤一个里焦外嫩。

幸而那拖后腿的还算讲义气，从后扯了扯殷策衣袖：“不关赵太医的事……我只让他准备金创药膏，没告诉他伤的是我自己。”

议政王的怒意顿时掉转矛头，直奔慕清晏去了：“陛下可还记得应承过臣什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您是就着带骨鲍螺吃了吗！”

慕清晏：“……”

能把温厚君子的殷帅气到爆粗口，说出去足够女皇吹一年了。

女皇不愧是殷帅手把手教出来的，深谙敌进我退的道理，眼看议政王的怒气即将一发不可收拾，她果断遁了——只见这胆小如鼠的货往软枕上一倒，两眼一闭，捂着胸口伤处哀哀□□：“明哲我好痛……嗷嗷，我是不是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