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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仔细琢磨了下,觉得是这么个理,遂将此事放下,搂住殷策脖颈亲昵地蹭了蹭。
“听说你把赵有宣叫到偏殿去了,”她问道,“怎么,是哪不舒服吗?”
殷策不想把那碗酒的玄机告诉慕清晏,是不愿脏了女皇的耳朵,也是唯恐说出实情,会让慕清晏对误中副车的柳侍郎心生怜惜。但这事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他既要求萧霁视女皇为唯一的主上,就不可能指使锦衣卫瞒下此事。
末了,纵然满心不愿,殷策还是将事情始末简单复述了一遍,果不其然看到慕清晏沉下脸色,好似忍耐到了头,将一只茶盏拂落地上:“要钱要粮,还敢觊觎我的人,我给她脸了!”
殷策:“……”
惨遭殃及的茶盏是一只名贵的甜白釉,脆响惊动了候在帘外的素辛。她不明就里,只以为女皇和议政王起了争执,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皇上?”
殷策安抚地揉了揉慕清晏的肩,扬声道:“没事,皇上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待会儿再来收拾。”
素辛便知议政王哄得住自家主子,心安理得地撒手不管了。
慕清晏余怒未消,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平复情绪:“柳卿呢?”
殷策不喜欢从慕清晏口中听到柳延枫的名字,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闹别扭:“安顿在外值房了,赵太医说,那药不会伤人,睡醒一觉就好。”
慕清晏比殷策更清楚萨尔兰此举的恶毒之处,正因为知道,才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更兼有一分隐隐的后怕。她倒不至于为了这种事跟殷策生嫌隙,怕的是群臣有了攻讦的借口,叫本就处境艰难的殷策越发如履薄冰。
“岂有此理……敢对我朝议政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当我大胤没人了不成!”慕清晏有火没处撒,刚把目光对准案头的芙蓉石挂耳香炉,就被早有准备的议政王捧着面颊强行挪开视线,“和什么亲?叫她滚犊子吧!粮食牲畜一概不给,有本事战场上见。”
女皇彻底炸毛,议政王那点微妙的醋意立刻烟消云散,赶紧将人扯进怀里,各种安抚顺毛不提。
同一轮满月之下,勤政殿中摔杯落盏,宫城外的宁远侯府也好不到哪去。
谢昭琅并非慕清晏那样的暴脾气,哪怕盛怒至极,也不会直白地表露出来——之所以在宫宴上表演一出“掀案”的好戏,无非是为了将态度表明给朝堂诸公看,免得平白顶上一口“勾结外敌”的黑锅。
殷策被扣黑锅,尚有慕清晏将他从泥潭中捞出来,谢昭琅却没这么好的运气。
“联姻之事,少帅万万不可应下!”副将谢宁有军职,今晚也有份出席中秋夜宴,自然了解前因后果,好容易忍到现在,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口道,“那北戎女王分明另有居心,若是应了,这份‘通敌’的嫌疑只怕再也洗不清!”
谢昭琅比他更明白个中利害,然而他城府颇深,越是惊怒交加,越是不动声色:“这个自然……莫说你我,便是朝堂诸公也不会乐见本侯娶了那北戎郡主。”
理是这个理,但北戎女王亲自开口,要如何拒婚还不至于伤人了北戎颜面,却是一个难题。
谢宁是征战沙场的悍将,于这些内宅心术却并不精通,睁着一双懵逼的眼,将脑壳挠秃了也没想出名堂。突然,就听门外传来细碎的敲门声,柔婉的女子声音随即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片刻后,谢宁退出书房,临走不忘调亮烛火。晃动的烛芯爆出一朵灯花,照亮了叶清婉秀丽的侧脸,她揭开食盒,端出热腾腾的汤羹摆在谢昭琅面前。
“三郎今晚入宫赴宴,大约没吃多少东西,”叶清婉仪态端庄,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她永远是那个不出差错的叶家三小姐,“我命厨房备了银耳百合羹,三郎用些?”
她是谢如柏的遗孀,谢昭琅名份上的嫡母,叫声“三郎”不算错。只有身在局中的两人知道,这个看似寻常的称呼下藏着多少不能示于人前的暧昧。
谢昭琅一声不吭地接过汤碗,将并不喜爱的甜羹送进嘴里。
“宫宴上的变故,我都听说了,”叶清婉柔声道,“三郎想必已有主张。”
谢昭琅冷笑一声:“对付不了议政王,就把矛头转向我?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
“三郎无意联姻,朝廷也不会乐见这门亲事,你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合乎情理的借口,”叶清婉说,“守孝如何?”
谢昭琅对自己的生身父亲未必有多少感情,但是当一门不情愿的婚事当头砸落时,这个生前不曾给过多少关爱的父亲尽了自己最后的保护,成为谢昭琅推拒婚事的借口和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