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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在心底吐槽:我难道不是未出阁的小女儿吗?老娘青春貌美,最重要的是……我还没嫁人呢!
但她转念细想,有点明白殷策的意思了。
“微臣是西北军主帅不假,但您亦是大胤天子,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当为君命是从,纵然是臣也不例外,”殷策一口一个“微臣”,手却自然而然地拢住慕清晏肩膀,将她带进怀里,“下次再有见解,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若有理,微臣自然照办。即便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臣也会谏言提醒,只是不可再吞吞吐吐,平白损了天子风范。”
慕清晏被殷策搂在臂弯里,亲昵又习以为常的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她将殷策的教导逐字逐句咂摸了一遍,只觉振聋发聩,颇有醍醐灌顶之感,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回过味,狐疑地看着殷策:“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殷策笑了笑,低头亲上慕清晏额头。
“因为时机到了,”他温和而不失斩钉截铁地说,“我答应过,有朝一日会送你回京城,将别人从你手中抢走的一样一样夺回来。”
“现在……是时候了。”
北戎铁骑挟碾压之势挥师南下,只在紫荆关下遇到稍稍像样的抵抗。守将姓薛,原是辽东军麾下,出身亦算颇有底蕴,和四大家族之一的袁家辗转带了亲。家中父兄托了人情,将其从苦寒之地调离,来到天子脚下驻守关隘,好歹能沾一沾首善之地的富贵气。
然而薛将军也好,家中父兄也罢,都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北戎人竟能兵临城下,将战火的阴霾压上千里繁华的中原大地。
因太后称病而多日不开的大朝会再次提上日程,太极殿门轰然洞开,纵有内宦时时打扫,鎏金御座终是蒙上尘埃。珠帘垂落,那身份贵重的天下之母赫然端坐其中,手中的青金佛珠重新穿起,在太后保养精细的手指尖飞快转动。
“辽东之事,诸位应该听说了,”太后已经接连两日未曾阖过眼,两侧太阳穴隐隐作痛,闻着百合香依然无用,她疲惫地叹了口气,“都议一议吧。”
殿中文武面面相觑,于权谋中浸润多年的心胸过于逼仄,只看见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却难以应付乍起的烽火连天。他们用眼神传递出不安和惊慌失措,继而有志一同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端坐于丹陛下的内阁首辅柳章权。
柳章权已经告病数月,至今依然未曾痊愈,之所以点头重回朝堂,完全是因为事态紧急,容不得闭门将养。当此风雨飘摇之际,将倾的社稷轰然砸落,高居丹陛之上的却是个女子,那双金尊玉养的手腕只能拨弄阴诡风云,执掌不了一国气运。
千钧重担沉甸甸的砸在柳阁老肩头,叫他本就苍老的身躯越发佝偻瑟缩,难以为继。
“启禀太后,”柳章权起不了身,只能在太师椅上向太后行礼,“老臣以为,北戎来者不善,为今之计须得尽快召集勤王之师,赴京驰援。”
柳阁老话说的没错,却是一句正确的废话。太后皱了皱眉,揉摁着太阳穴的手放下:“这个哀家知道,你且说说,调哪一支驻军入京勤王?”
这是一道送命题,以柳章权的老谋深算,都不由沉吟许久。
若论战力强悍,自然是西北军与辽东军并为大胤翘楚,但这两支驻军,其一掌握在清远侯殷策手中,既与京畿相隔千里,又有一重牢狱之灾与不白之冤挡在中间,在座诸位都是久经宦海的老狐狸,没人天真到对这位抱有期待。
至于辽东军……主帅与副将至今仍下落不明,还是颐宁宫亲自动的手,更不用指望。
偌大的金銮殿再次沉寂下来,只是这一回,百官意味深长的目光聚焦在珠帘之后的国母身上。太后心知肚明,这番沉默其实是一种无言的指责,胸口油然生出一股郁气,偏又发作不得,只能自己忍了:“距京中最近的乃是纪允光的中原军,哀家这就发下懿旨,命他领兵勤王,内阁以为如何?”
柳章权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得到示意的宋应真再战战兢兢,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对着珠帘深施一礼:“启禀太后,自去岁大同府陷落,山西一地便干戈四起。待到北戎军退去,隐藏各地的流寇又纷纷冒头,屡屡挑衅中原驻军……”
太后不耐烦听他啰嗦,干脆打断道:“事有轻重缓急,难道区区几个流寇,比京畿重地还要紧?”
如今分明是阳春四月,京中气候甚至称得上凉爽宜人,宋应真却生生逼出一脑门热汗。他强忍着不敢擦拭,低头答道:“太后有所不知,兵部于一个时辰前接到六百里加急,军报称,纪将军于太行剿匪之际,误中匪寇伏击,人虽救出,却身中数只弩箭,眼下……尚还生死不明,怕是无法带兵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