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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之前不多事，是不想误了寻药的差事，更怕战端一起、刀剑无眼，误伤了慕清晏。但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被困住的是他同生共死的袍泽，这要当没看见，坐视同袍死在北戎刀下，回头也没脸自称是西北铁骑的好汉。

“娘的……真能找事！”校尉啐了口，不知从哪摸出一条黑布巾，在耳后打了个结，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又对慕清晏道，“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回头打起来，我可没功夫管你。”

慕清晏摸了摸腰间，没计较校尉的恶劣态度。

深夜劫营是在烈月真意料之中，当她得知附近有西北军出没的痕迹时，就猜到有这么一遭。只是当时的她尚且拿不准，此番狭路相逢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蓄谋已久，因此按兵不动，又将营中巡防布置得外松内紧，故意示弱之下，果然引出暗处的虎豹。

帐外杀声阵阵，烈月真却端坐营帐之中，丝毫不受打扰。她披一袭狐裘，烈烈如火的风毛半遮半掩着白玉般的脸颊，好似草原传说里诞生于绿洲湖水中、受到长生天赐福祝愿的神女。

只听“哗啦”一声响，帐帘被人掀开，哈木大步流星地闯进来，对烈月真行了个礼：“可敕敦，‘狼群’掉进陷阱了。”

烈月真头也不抬，翻过一页泛黄的书卷——北戎与中原世代结仇，对汉家文化更是不屑，这位北戎王妃却是个异数，跟着薛禅学过草原三部的文字，对汉家典籍也颇有兴趣，不知从哪淘弄来一部兵策，就着昏暗的羊油蜡烛夜夜通读。

“知道了，”烈月真淡淡地说，“来了多少人？”

哈木飞快估算了下：“大约五十来人。”

烈月真这才来了兴趣，稍稍掀起眼帘：“咱们这一行至少有百余轻骑，不过五十来人就敢以卵击石……西北军打的是什么算盘？”

哈木却没这么深的心思，他是拖欢麾下第一猛将，哪怕是周思远对上他也讨不到好，但是论城府论心机，十个他捏一块也不够烈月真一锅烩了：“管他什么主意？送上门的猎物，还能让他跑了？”

烈月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怀念起薛禅跟在身边的时候：“咱们这一行极为隐秘，西北军是怎么察觉的？若是巧合倒也罢了，若他们有意为之，坏了可汗的‘大计’……”

她话音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哈木，后者顺势一想，顿时冒出满头冷汗。

“我明白了，”哈木虽然桀骜，但也能屈能伸，认识到疏漏，立刻捏拳摁胸，单膝跪下，“可敕敦请放心，我必定将人拿下，一个也走不脱。”

烈月真点到为止，摆手示意哈木退下。

连夜劫营的黑衣人确实是萧霁一行，他也是身经百战的悍将，未尝看不出北戎今晚颇有“请君入瓮”的阵仗，但他没有选择，明知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闯进去。

早有准备的北戎人倾巢而出，刀锋反射着山石上的冰雪，明晃晃的冷光直逼人眼。萧霁听到脑后传来极凌厉的风声，反手斩落刀锋，鲜血随即冲天而起，新鲜的首级掉落在雪地上，滚出老长的血道。

“北戎人果然早有准备，”他咬紧牙关，心想，“是我莽撞了！”

此时要退已经来不及，刀光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周遭，结成了铺天盖地的“蛛网”。有那么一时片刻，萧霁直觉自己成了困在“网”中的飞虫，无论怎样左冲右突，都逃不出以有心算无心的天罗地网。

生死一线间，萧霁反而横下心肠，干脆不去想“退路”这回事，只管带人往里冲杀。不顾一切的悍勇撕开了防线，生生拼出一条血路，很快，他冲到营地核心，看到了被北戎人围守中央的大车。

萧霁毫不迟疑，三两下冲到近前，伸手去揭蒙住大车的幔布，谁知一扯之下才发现，那幔布底下连着一根引线，被他大力带起，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车板暗格翻开，喷出一股细细的烟雾。

萧霁反应极快，立刻掩住口鼻，疾步后退。然而那烟雾无孔不入，竟能透过耳目侵入血脉。不多会儿，萧霁便觉头晕脑胀、四肢乏力，差点踉跄栽倒，只能以刀锋插地稳住身形，竟是强撑不倒。

北戎虽然悍勇铁血，却也最敬勇士，被铁骑护卫中央的烈月真露出一抹赞赏，朗声道：“你等可是清远侯麾下？我敬阁下是条汉子，若此时弃械投降，我可饶你性命！”

反正被拆穿身份，萧霁干脆扯下蒙脸黑布，仰天大笑：“既知是清远侯麾下，便该知道，西北铁骑只有战死的儿郎，没有投降的孬种。”

他喘了口气，猛地挥刀，刀光冷亮如雪，将一个大胆上前的北戎人砍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