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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并未表露面上,只是微笑道:“叶妹妹本可以继续装傻充愣,却突然摊了牌,不知想跟妾身谈什么?”
慕清晏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乔夫人……或者说,你背后的主子,有没有兴趣换个生意伙伴?”
乔夫人城府再深,此际也没压住错愕,轻轻一挑眉梢。
这一夜的白毛风好似刀片,打在帐篷上,发出“簌簌”的响动。值守的护卫实在受不住,三不五时回到篝火旁,借着微弱的火光烤热手掌。他侧耳听了听,除了风声没别的动静,于是从腰间解下皮囊,正要灌一口暖暖身,后脊突然窜上一丝诡异的凉意。
护卫常年走南闯北,直觉敏锐远胜常人,他反应已经够快了,然而刚回过头,一只手已经从风雪中深处,卡住脖子极有分寸的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护卫失去意识,直挺挺地往后栽倒,几道黑影随即窜出,接住他倒下的身躯,小心拖到一旁。
帐篷里的人对外头的变故毫无察觉,慕清晏侧耳听着铁锅里沸腾的咕嘟声,用铁勺磕了磕锅沿:“乔夫人是聪明人,和潘沉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应该清楚姓潘的是什么货色。此人虽有小聪明,目光却不甚长远,只知道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连西北军粮都敢动——当然,动了军粮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惹来了清远侯这尊杀星,以至于现在提心吊胆朝不保夕,不得不打着‘做生意’的名头远走避祸,这就不是聪明人能干出的事吧?”
慕清晏身在乱世,无根无基,连白捡的帝冕都丢了,唯一的倚仗就是还算灵光的脑瓜子。西行路上,她将前因后果推敲了好几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能在西北地界对军粮下手,不管背后是哪一股势力指使,都少不得潘沉的手笔。
理由很简单,这么大笔军粮,即便冒险调换,统共不过两个出路:要么挂上“商粮”牌子,囤积居奇高价出售;要么运到更偏远的西北边陲,转手卖给外来藩商。
不管哪条路,想一次性吃掉这么大笔粮食,都不是轻松事,是以慕清晏不用费心寻思幕后黑手,只要盯紧粮号遍布西北的潘家,自然能将背后大鱼钓出。
而现在,她隐隐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等的那条“鱼”似乎咬钩了。
“不是马匪就是北戎人,”慕清晏颇为乐观地想,“二选一,胜率还挺大的……赌了!”
“咱们中原人笃信礼义仁德,不过几石粮食,舍了便舍了,若能就此与北境芳邻化干戈为玉帛,也算功德无量,”她似笑非笑地说,“只是这潘沉贪心不足,人又蠢得可以,连京中贵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以夫人的手腕胸襟,何不另立门户?身为女子又如何,只要搭上京中这条线,莫说区区粮食生意,就算以巾帼之躯裂地封侯也未尝不可,何必屈居于那姓潘的之下?”
乔夫人先是一惊,没想到慕清晏能看穿她的来历。待得听完全篇,她目光轻闪,虽然没说话,脸上却分明闪过一丝心动。
没人愿意久居人下,内宅妇人亦是如此,何况这个妇人智计手段皆数一流,如何甘愿听一个蠢货的吩咐?
慕清晏揣度着乔夫人的心理,分量精准地撒了最后一味药:“朝堂主政的是女子,登临御座的亦是女子,夫人才智不在那两位之下,为何不敢为自己博一博?”
这一次,乔夫人的心思简直不加遮掩,但是很快,她又舒展眉心,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叶妹妹这番话说得很是动听,但我怎知,你不是嘴上说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套?”
慕清晏待要开口,忽听帐外风声中裹挟着尖利的呼号,乍闻像是兽嚎,女皇却心知肚明,眼角微微弯落。
“乔夫人不必多心,我若想说一套做一套,您现在也没法坐在这儿说话,”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忽而翻过手腕,剩下的半碗奶茶倒入火塘,只听极轻的“嗤”一声,火光倏忽一跳。
乔夫人心头没来由一跳,紧接着,她不祥的预感应验了——帐外黑影疾掠而过,守在门口的护卫甚至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被放倒,俄顷,帐帘“哗啦”掀开,夜风迫不及待涌入,一身微服的萧霁裹着满身寒气大步走进,看也不看如临大敌的乔夫人,只管冲着慕清晏抱刀行礼:“禀主子,都料理干净了。”
慕清晏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没伤着人吧?”
“没有,只是打晕了,片刻就能醒转,”萧霁说,“主子说了不许伤人,卑职不敢僭越。”
慕清晏满意的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萧霁再施一礼,正要退下,慕清晏却突然唤住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