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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方才神色莫测的姚朗突然大笑起来：“我和杨兄弟一见如故，兄弟开了口，做大哥的也不好太小气——拣日不如撞日，不如我现在就为你引荐北戎的管事人，如何？”

慕清晏眯了眯眼，对上姚朗充满试探的目光，露出一个不慌不忙的笑：“如此，就劳烦姚老哥了。”

萧霁：“……”

要不是和慕清晏同行一路，对这位小陛下的脾气略有几分了解，他还真以为一国之君打算改换门庭，借北戎人的势力翻云覆雨。

不过片刻迟疑，马蹄声已经到了驿站门口，很快，一行人走了进来，身量比寻常的中原男子高出半个头不止，黑巾之下个个面庞粗犷高鼻深目，很容易分辨出与大胤人的不同。

萧霁背在身后的右手再次捏住腰间刀柄，手心不知不觉沁出冷汗，只觉得孤身陷入北戎重围时都没这么紧张过，就听慕清晏低低一笑：“不过是几个北戎蛮子……有什么好怕的？”

萧霁绷紧的那口气骤然松了，略带诧异地打量过慕清晏，仿佛在掂量这位年轻女皇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故意撑着色厉内荏的幌子。但不管是哪种可能，这自小长在深宫的娇怯女帝能在身陷重围之际说出这样一番话，就是她的胆怯和魄力。

对于萧霁而言，一个“无知无畏的傻大胆”总比“胆小如鼠的废物点心”强多了，他嘴唇微张，语不传六耳：“主子放心，属下纵然粉身碎骨，也不会让您伤着分毫。”

“没到那份上，”慕清晏眼帘低垂，“我既然把你们带出了京城，就一定会将你们平安送回西北大营……少一个都不成！”

萧霁微微一震。

只是三两句话的功夫，北戎人已经到了近前，方才还大马金刀端坐火边的姚朗起身相迎，抱拳笑道：“可是北戎的各位勇士？小人姚朗，在此恭候多时了。”

慕清晏揽了揽斗篷，不忍卒睹地别过头，心说：这货往那儿一杵，可真是大写的“前倨后恭”。

为首的北戎人年岁不大，看着不过二十出头，面容生得极为俊俏，既有北戎人的深邃，又有几许说不出的精致秀丽。他看也不看俯身抱拳的姚朗，径直从他身侧越过，而后一振衣襟，在姚朗方才的位置坐下。

姚朗脸上闪过一丝愠色，语气却还算客气：“不知您是北戎的哪位将军？”

北戎首领头也不抬，对着篝火烤热了手掌：“烈真。”

他人生得俊秀，说话也清脆，神态虽倨傲了些，但也不至于惹人生厌。慕清晏留心打量过，发现此人一双手甚是白皙，手背肌肤羊脂一般，握着黑黝黝的马鞭，黑白对比极其分明，竟有几分目眩神迷的意思。

许是慕清晏盯得有些久，烈真觉察到什么，抬头冷冷睨了她一眼。慕清晏不以为忤，施展“厚脸皮”大法，仗着男装打扮足够俊秀，居然弯下眼角，对烈真笑了笑。

萧霁：“……”

萧统领实在弄不明白，自家少帅最严肃端方不过，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看上这么个动不dòng • luàn抛媚眼的货色？

烈真久居人上，习惯了周遭人等谨慎恭敬的态度，谁知来了中原，遇上这么个不会看眉眼高低的莽货，长眉微微一耸，倒也没当场发作：“他们是什么人？”

姚朗意味深长地掠了慕清晏一眼：“这位杨兄弟原先在太行一带讨生活，只因朝廷围剿，不得已来了西北……本想求见将军，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也算有缘。”

烈真跟着他转向慕清晏：“你想见本将军？”

慕清晏于电光火石间想好了说辞：“本来还有些犹豫，今日见了烈真将军风姿，才知北戎勇士骁勇之名绝非虚传，那位一统北戎的拖欢将军想必更是英武不凡、风姿出众，如此，也算不枉费在下不远千里的辛苦。”

烈真挑起眉毛：“你们中原人也听过拖欢将军的名字？”

慕清晏吹起法螺就没了边：“那可不？拖欢将军名震中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非有他运筹帷幄，北戎勇士再以一挡百，又怎可能在短短数日内拿下大同，乃至长驱直入，逼得朝廷官兵一退再退？”

萧霁闭上眼，只恨不能捂住耳朵，由着谄媚之词往耳朵里灌，鸡皮疙瘩快要掉落一地。

烈真先还面无表情，听到后来却不由勾起嘴角，露出真心实意的笑：“算你有些眼光。”

慕清晏低垂眼帘，将一丝精光深深藏起。

北戎人虽狡诈多智，到底不比大胤朝堂机锋暗藏，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后，还是让慕清晏听出端倪：此次北戎大举进犯，果然是拖欢的主意，这一行北戎轻骑对他如此推崇，多半是达延部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