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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不是以柳章权为首的内阁乐见的。

偌大的殿阁内悬着通明的水晶吊灯，据说是从西洋舶来的，满宫禁独此一份。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纵然满室生辉，人人心头都压着驱不散的阴霾，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听着柳阁老与太后说话。

“这是北境呈交的军饷预支折子，内阁已经瞧过，一百二十万两委实多了些，”柳章权佝偻着要背，毕恭毕敬道，“太后心系朝政，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年开春以来，西北与江南连遇旱情，粮食歉收已成定局……国库余下的银钱粮饷，除了补足京中大小官员拖欠的俸禄，还要预备着支应赈灾，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两。”

慕清晏早料到内阁会这么说，来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没吭声，只是与诸位重臣一起，将目光投向珠帘后的太后。

太后微微皱眉：“国库能拿出多少？”

柳章权低头咳嗽两声，户部尚书潘洵会意，适时接过话头：“回太后，户部去年的空缺委实不小，到现在都没完全补上，统共……只能拨给北境大营八十万两。”

不提慕清晏，连太后都锁紧眉头：“才八十万两？那国库的银子都去哪了？”

潘洵神色略微有些尴尬，柳章权咳嗽半晌，终于喘匀了气，恭敬道：“启禀太后，去年万春园遭遇雷击，天火引燃九洲清晏……后来户部调拨了七百万两银子，除了休憩九洲清晏，也将万春园几处馆阁重修了一遍，这事工部记录在案，太后想必也记得清楚。”

慕清晏：“……”

原来不管穿到哪朝哪代，都少不了为修园子挪用公款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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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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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挪用国库修园子的事，原著中并没有详细提及，但第一次听说的慕清晏居然半点不觉得意外，反而兴起一腔“没错，这的确是老太太能干出来的事”的感慨。

然后她端正了神色，强忍住满心鄙夷，口是心非道：“母后为国事操劳多年，如今上了年纪，只想搬进万春园过几天消停日子，难道内阁也有说法？”

隔着珠帘，太后瞥了慕清晏一眼，目光颇见温存。

出乎意料的，柳章权居然没和慕清晏唱反调，反而佝偻着肩背，做出十二万分的谦恭：“皇上所言甚是，太后操劳多年，如今只是想修个园子过过清静日子，自然没人敢非议。只是户部的空缺也是实实在在……幸好这些年四境安宁，就连北戎也偃旗息鼓，没闹出什么事端。这两年年成不好，朝廷当以百姓为重，穷兵黩武非国之幸事，四境将领深明大义，想来能够明白个中委屈。”

慕清晏心说：扯淡！穷兵黩武非国之幸事，那任人宰割就是大幸吗？

然而她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被自己咽下去。

果然，就听珠帘后的太后沉吟片刻，和缓了语气：“这话倒是正理……当初先帝在世时，常说要以仁德治国，以礼乐教化四境蛮夷。如今国库不丰，赈灾尚且顾不过来，也只能委屈将士们。”

慕清晏无声叹了口气：就知道会这样！

太后对世家确实有不满，但那毕竟是她的“根”，亦是关乎皇权安稳。她会敲打，会压制，却绝不会自断臂膀。而要调拨军饷，势必会扯出国库亏空的陈年旧账，届时牵一发而动全身，世家元气大伤事小，危及皇权根本才叫得不偿失。

更有甚者，四境驻军虽是护卫边陲的铜墙铁壁，但在上位者看来，不能握在手中的利刃不啻于悬在头顶的铡刀。没人希望这把刀太过锋利，宁可自毁长城，也要将失去控制的刀锋禁锢在鞘中。

太后不着痕迹地转过视线，虽说上了年纪，目光却是灼亮异常，仿佛能透过景昭女皇天衣无缝的伪装，看穿她隐而不发的内心：“哀家知道，四境蛮夷不服教化，隔三岔五就挑起事端……若是国库丰足，纵然四境将领不递折子，哀家也不会轻饶了他们。但是眼下，各地粮仓本就不足，宁可省下些钱粮救助百姓……穷兵黩武终非国之幸事，这个道理，皇上和诸位大臣应该都明白吧？”

慕清晏振衣起身，和一干重臣同时向帘后行礼：“是，儿臣等谨遵母后教诲。”

与此同时，她低下头，将一缕讥诮的讽笑完美隐藏在唇边：现在知道省下钱粮救助百姓……当初修园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女皇在宫中浸润数月，城府到底有所进益，至少从颐宁宫回到勤政殿时，伺候她多年的苏茹愣是没看出破绽，还以为有什么好事，以至于女皇挂着一脸春光明媚的笑意，活像……被大金元宝砸了脑瓜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