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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清远侯统领四境多年,眼光实在太利,一眼就洞穿了慕清晏的心事:“是太后为难你了……还是为北戎的事烦心?”
慕清晏:“……”
这货要是不当元帅了,去天桥下摆个算命摊子,估计生意差不了。
她在殷策身边坐下,不见外地探出爪子,就要去捞盘子里的栗子酥,谁知殷策眼疾手快地一伸手,用合拢的书卷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下:“刚从外面回来,净手了吗?”
慕清晏嘀咕了一句“我手又不脏”,还是乖乖去抓了把水,随意搓了两下,晃荡着两只滴汤落水的爪子折回来,还特意亮给殷策看了看:“现在行了吗?”
殷策无奈摇了摇头,拿吊儿郎当的九五至尊没辙,在怀里摸了摸,居然真摸出一方帕子,于是拽过慕清晏的手,仔仔细细擦拭干净。
依照公卿世家的规矩,男女大防授受不亲,这么做其实十分不合适,奈何殷策和慕清晏关系特殊——都在一张床上睡过,还不止一次,再追究拉手的问题,怎么看怎么有点故作矫情。
连最把规矩体统挂在嘴边的清远侯都不当回事,慕清晏更不会提起这茬,用擦干净的手捡了两块点心塞进嘴里,用茶水冲下去,觉得饥肠辘辘的五脏庙稍稍消停些,这才言简意赅道:“都有。”
殷策是武将不假,却并非没心眼,又在朝堂浸润多年,稍一思忖已经明白过来:“是不是北戎人提出了什么刁钻的要求,太后不想背这个骂名,就把你推出来了?”
慕清晏吃饱了,不怎么讲究的一抹嘴,殷策皱了皱眉,将帕子塞进她手里。
那帕子本就是慕清晏的东西,帕角还绣了一尾小小的凤羽花,许是被殷策揣久了,上头几乎没什么脂粉味,凑近了闻一闻,反而有一股清隽疏朗的草木之气。
慕清晏觑着正襟危坐的清远侯,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将帕子笼在脸上,故意深深吸了口气:“唔……好香!”
殷策:“……”
亏得清远侯涵养好,被当面调戏了也不露声色,将话题拽回正轨:“北戎人到底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岁贡?”
“折子还没递上来,不过应该大差不差吧,”说起正事,慕清晏总算收敛了嬉色,“这两年的境况你也知道,自己人尚且吃不饱,哪有多余的钱粮支援友邻?打肿脸充胖子,感情疼的不是太后她老人家!”
殷策和慕清晏性情迥异,在正事上的态度却出奇相似,好比现在,清远侯恨不能举双手赞成女皇的论调。但是出于“君臣有别”的顾虑也好,自己多年来的贵胄教养也罢,他还是聊胜于无地斥了句:“太后怎么说都是您的嫡母,哪有背后这么编排自己母亲的?”
慕清晏翻了个妖娆的白眼,换来殷策一声无奈的叹息。
玩笑归玩笑,当晚,九五至尊和四境统帅凑在一块,把眼下局势梳理了好几遍,最终得出一个叫人无奈的结论:以慕清晏此时的处境,还不足以和颐宁宫对着干。
这让慕清晏相当泄气。
“给北戎送粮食……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吗?”慕清晏小声嘀咕,“我拿肉包子丢狗,狗都知道对我摇尾巴。北戎却是狼子野心,前脚把人喂饱了,后脚就反咬一口……这跟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有什么分别?”
殷策对景昭女皇那张开过光的嘴已经不抱希望,沉吟片刻方道:“这事里外不讨好,陛下尚未亲政,既不能公然与太后作对,亦不能在前朝落下恶名……最好的法子就是置身事外。”
慕清晏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事说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难度太大:“怎么置身事外?母后亲自发了话,我还能装聋作哑不成?”
殷策:“朝贡之事与户部息息相关,而户部侍郎叶如晦正是太后堂弟,若有他出面,陛下便有了借口抽身而出。”
慕清晏:“……”
殷策的主意理论上可行:太后虽是一国之母,手握朝堂权柄,到底出身叶家,想做稳珠帘后的那方御座,少不了母家扶持。倘若由叶家人出面驳回朝贡之议,就算是太后也得掂量再三。
可问题是,叶家是太后的娘家,太后稳坐朝堂固然需要叶家扶持,叶家这些年的荣华富贵、步步高升也少不了太后照拂。这二者本是同气连枝,会为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戎就翻脸吗?
反正慕清晏觉得不太可能。
殷策仿佛看穿了慕清晏的为难之处,不必她开口就主动解释道:“昔年统领四境时,我和叶如晦打过交道,他是叶氏旁支的庶子,名义上是太后的堂弟,其实亲缘淡薄。只是这些年,叶家嫡系没什么出色的人才,这才叫他露了脸,如今官至正三品左侍郎,俨然成了家族挑大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