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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这样想着,她人也毫不犹豫地后退半步,避开柳延枫伸来的手:“这就是柳府面见君上的礼数?首辅大人果然好家教。”
柳延枫表情微僵,“温文尔雅”僵在脸上,险些没绷住。
但慕清晏说的没错,柳延枫又自忖出身名门,断不肯留下“没家教”的污名,再不甘心也得掀袍跪下,行了面见君王的叩拜大礼:“学生……拜见陛下。”
慕清晏这才假模假样地虚扶了一把:“柳公子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柳延枫站起身,眼底透着无奈,像是纵容,又似宠溺:“这回解气了吗?若是解气了,就好好说话,别再闹小孩子脾气。”
慕清晏:“……”
有些人看着知书达理,却非得有一分钟原谅他六十次的耐心,才能把对话继续下去。
“今儿个是除夕,朕若是没记错,京中世家应该有祭祖的规矩吧?”慕清晏在主位上坐下,宽大的袍袖拂过桌案,端起宫女送上的茶盏饮了口,“柳公子大中午的入宫求见,究竟有何贵干?”
柳延枫皱眉端详慕清晏,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女皇态度不似以往,疏远之意溢于言表,只差拿戒尺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楚河汉界。
“你还在生气?”柳延枫试探道,刚上前一步,就被女皇用疏离刻骨的眼神逼了回去。他目光微沉,不过很快回过神,宠溺地笑了笑:“好了,别气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将背在身后的手亮出,把一方寸许长的小木匣推到慕清晏面前:“打开看看。”
慕清晏:“……”
想起来了,原著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段。
小说作者对柳延枫爱如珍宝,将他和女皇的感情戏描写得细致入微。可惜慕清晏本尊对柳大公子十分不感冒,每次碰到相关桥段都快进跳过,以至于印象不深。
她只依稀记得,原主尚未亲政的那两年,和柳延枫堪称如胶似漆——两人私下相处时,女皇从不摆九五至尊的威风,开口闭口都是“柳哥哥”,腻歪的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再比方说,每逢除夕,慕清晏都会命小厨房整治一桌精致菜色,和柳延枫用一顿亲密无间的午食。而柳延枫也会为慕清晏准备一样除夕礼物……十有bā • jiǔ是哪位名家手书的字帖。
原主每每感动得眼泪汪汪,可惜升级版的慕清晏不感冒——于她而言,就算是价值连城的《兰亭集序》,也不如殷策拖着病体手抄的一份簪花小楷来得窝心。
她漫不经心地打开木匣,发现自己预判没错,里面果然是一卷字帖,极清俊的正楷,至于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就不是慕清晏这个书法菜鸟能判断出的。
“柳公子的美意,朕心领了……只是像这样的字帖,朕库房里几乎堆满了,每天换着赏鉴尚且看不过来,实在没必要让宝物蒙尘,”慕清晏合上盖子,将木匣往柳延枫面前推了推,“柳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柳延枫再如何傻白甜,到了这份上也终于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你这是怎么了?”柳大公子皱眉端详着慕清晏,“晏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那日在文昭阁,我只是秉公直言,并未多想……事后家父也训斥过我,言道你我君臣有别,就算君上做错事,我身为臣子,也不该当众顶撞,让你下不来台。”
“是我错了,你若有气,我向你道歉便是……只是,别再这般疏远我了,好吗?”
柳延枫一派温恭谦逊的君子作风,神色却颇为笃定——根据过往经验,纵然他和慕清晏有所争执,只要柳公子稍作低头,慕清晏也就顺势下了台阶。
不过很显然,历史经验也有不作数的时候,好比现在,慕清晏并没被柳延枫的低声下气打动,只是十足客套地笑了笑:“柳公子知道错了就好……令尊乃我朝栋梁,朕自然不会为了一点小龃龉就肆意加罪,只是柳公子日后言行也需多加留心,朕倒是无妨,倘若落下话柄,招来言官非议,麻烦的还是令尊。”
慕清晏不用看都能脑补出柳延枫此刻的表情有多错愕,毕竟,原主在柳公子面前一向小意温柔……甚至到了有些低声下气的地步。
落差太大,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不过……那关老娘屁事?”慕清晏冷笑着想,“原主眼睛被翔糊了,我可没有!要老娘惯着这朵白莲花?做梦!”
她惦记着陪殷策用午食,根本不屑搭理柳延枫,谁知那全天下最“知礼”不过的柳公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拖住慕清晏。
“你到底怎么了?”大约是察觉到慕清晏身上的疏离之意不是作伪,柳延枫终于有点慌了,一时间居然连“君臣有别”都抛诸脑后,“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听旁人说了什么?晏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