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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殿下的安危就不重要吗?殿下在赌,赌注就是自己的命和未来那位置花落谁家。”浓重到几乎化不开的墨色下,风格外的冰冷,少年衣衫单薄,衣带被风吹得飘洋挥洒,猎猎作响。而他的眼神是坚定的,少年人的心意总是那样赤诚而干净,真心总是显而易见。
姜雁杳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些飘忽,她心虚说:“其实你不用担心我,陈妤身边有我的人。”
奚俟胸口一闷,感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觉得方才的真心都喂了狗,刚才义正言辞的人好像个傻叉。他怎么能因为眼前女子偶尔在他面前流露的脆弱而放下戒备,忘记她可是发动宫变,踩着满地尸骨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
换句话说,姜雁杳一直在伪装。
奚俟脸色苍白,他回想起来有段野史中记载肃凛长公主杀伐果断,胸有丘壑,早在深宫偷生之际就暗中联系父后的旧人,发展自己的人脉,经过几年的潜伏,深入京中各大官员府邸。其千变万化,虽知亦然难以分辨。而这股恐怖的势力,不仅在姜雁杳尚在潜邸时就发挥了极大的操控局势的能力,更是在她登上皇位后重新洗牌的过程中发挥了很好的监察作用。
姜雁杳看着眼前少年脸色难看,她也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的说了出来,潜意识里面她不想瞒着他。但是她似乎还是伤害了他……
奚俟控制好自己想要质问她的心情,又想起姜雁杳年幼时被良玉君虐待的往事,她若是没有点保命的本事,良玉又怎会让她活到现在?他只能怪自己愚蠢,居然真的担心起来不过相处短短几日的姜雁杳。
思及此,他按捺住躁动的心情,恭敬的说:“殿下思虑深远,是臣不知分寸。”姜雁杳看这他突然变化的态度,心里堵堵的,像被塞了大石头,又像被鱼刺卡到了,如鲠在喉。
二人在街口分道而行,姜雁杳目睹他往孟春里的方向走了。不一会儿功夫,小鲲子就带着几个粗布短衣的下人带着顶金丝楠木轿子过来,伺候姜雁杳落座后,吆喝一人“闲人闪避”,回了公主府。
奚俟冲动之下回了孟春里的居所,看见空荡荡的屋子又觉得冷清。然后他就犹豫着深夜拜访张行道的府邸。
张行道虽无实权,但也是实打实名誉上的gāo • guān,只是年纪大了,过两年就要乞骸骨,告老还乡。她年初已经上书过一次,女皇念她劳苦功高,驳回过一次,但估计再经过上书两次的水磨功夫也该同意了。
她的宅子在宁静的梧桐巷,女帝赏赐的宅子地段自然是极好的,四通八达,关键是张行道极为中意庭院前的那些花树。她平时里面除了看看书,就是喜欢摆弄花草树木和雀鸟。
奚俟一路行过,花拂衣衿,柳抚眉蹙,春三月明明已过,但园子里面依旧芳香袭人。他似乎不太喜欢过于浓烈的香气,手指遮掩住唇上方,匆匆拂袖来了张行道的主屋。
张稚搬着梯子在偷偷摘树上的果子,被突然的动静吓到,差点掉下来。他匆匆忙忙抓下来几枚青枣揣进胸前的布兜里面,然后下来梯子。
他擦了一把嘴边的汁水,不慌不忙说:“公子今日怎么来了?大人也是奇了,她提前猜到你要来找到,在花厅里面等着你哩!”
奚俟有礼谢过后,大步流星往前走。刚入花厅,就看见张行道的身影。她今日不如以往他见到的时候身着大红官服,而是一身粗布衣裙。一眼看去哪里像朝中叱咤风云的权臣,简直像是个地地道道的村妇!
她在修剪绿萝刚冒出来的枝丫,一茬一茬地咔擦掉。奚俟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心都变得宁静起来。
张行道转过身来,沧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弟子,眼角的皱纹也不显得难看,反而有种威严的魅力。她在年轻的时候就不是美人,老了反而多出股久久位居高位的雍容华贵。
她说:“你是为了长公主的事来的?”
奚俟咋舌,也不加掩饰说道:“不管老师是怎么猜到的?可是长公主于此事是无辜的,不知老师可有破局的方法?”
张行道讽刺一笑,“孩子,你太年轻了。恶人是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恶人的,她们往往会比好人更会伪装自己。你现在同情她,求我帮她,将来知道她的真面目,你一定会后悔的!”
奚俟从容不迫的说:“不管姜雁杳是豺狼,还是虎豹,弟子如今已经被朝中自动给分作她之一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得失与共。”
张行道放下修剪枝丫的铜剪,叹气说:“冤孽呀。”
……
奚俟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他看着满街的火树银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