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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就站在剔透薄冰的洞壁前,音谱发出的淡淡光芒将她的每一根发丝都镀成浅金色,头顶有两缕发丝呆呆地翘着,就像她整个人一样,带着一丝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真诚与喜悦,一字一句分享她的见解。
谁能拒绝这样诚挚的一颗心呢?
“嗯,”青泷的思路被打断。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忍不住语调上扬道:“是师兄告诉我的。”
柳非命眨眨眼睛,微微诧异自己什么时候同泷师妹说过这些?就见青泷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继续向衡宁新奇地说道:“师兄常与裴师兄论道。就拿五音起源来说,他说他才不信什么三分损益法,他说,乐起于民,民牧畜,所以宫商角徵羽是与我们农家的‘牛马雉猪羊’声音相似才有的。”
泷师妹提起师兄,是真的会眉目飞扬起来,整个人像被笼罩在无法明道的开心里。
师兄两个字被她说得额外珍贵。
想起她方才就说过的师兄只有一个。
柳非命恍然大悟。原来她口中的师兄是农家,谢知棠。
蓝袍少年手臂上搂着小食铁兽,总是一副懒散散睡不醒的模样。脚上的布鞋不论何时,总是会沾着未干的点点湿泥,有时候长衫上也有,可他从不在意。若是碰上有人同他打招呼,这是常有的事,谢知棠才清醒过来,海水般柔和的眼神让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这样的形象瞬间出现在柳非命的脑海中。
柳非命向来觉得这样的人虚伪。
他有时候也会自嘲,自己长期左右逢源,却没什么朋友。谢知棠同样是见人三分笑,却被前呼右拥的。
谢知棠不过仗着是农家沅圣唯一的弟子罢了。
再者,柳非命想,自己从来不需要朋友。
青泷仍在同衡宁说起一些师兄对乐家的见解,企图找一找破解此局的灵感。忽见柳非命轻笑一声。
他总是这样笑着。眼睛,嘴角,就连细长的眉毛都是笑着的,笑得温润,笑得如沐春风,笑得堪称完美,眼底却是无际的冷漠。
柳非命双指在瞬息之中打开纸扇,前后慢摇,和善地循循善诱:“偏信易暗,兼听则明。师妹可曾听过我墨家之言。”
“墨家《非乐》、《三辩》、《公孟》三篇中提起,作乐、赏乐都应当建立于‘事成功立,无大后患’的前提下。如今天下受七国纷乱已久,而后晟国虽一统,但根基不稳,流民众多,实在可谓是‘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在这种情形之下,享受音乐不仅无益,更可以说是劳民、伤财、误政以至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