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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怎么也没想到严行竟是来道歉的,还是当着陆之瑶的面。再看严行站在那儿紧抿着嘴唇,神情居然还带着几分紧张。
堂堂亲军统帅几时曾表现出一副乖巧学童模样,宋念登时于心不忍起来,顿觉自己是反应过激了。
“统军大人,是我胡闹了。细细想来,我怪您对女子有偏见,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始至终都将您置于我们的对立面,您的所有决定,只要未顺从我的意愿,我便将其打上偏见的标签。”
严行闻言对宋念的喜欢更盛,世间怎会有如此大情大性又知书达理的女子。他说不出这种感觉,也许这就是旁的士兵口里的心动罢。满天机营的人都说他是铁板一块,不懂感情,唯视军纪为本命。若有人犯了错,休想向他求情,他本无情。眼下他才知道,他那固若金汤的底线在宋念这里已全线崩塌。
严行面上看不出什么,语气也仍是淡淡:“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想带队出营,可以,不过我要与你们一起去,原因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想多一个人来保护你们安全。外面不比军营,意想不到的危险实在太多了。”
宋念也担忧:“可倘使你随我们出去,营内的事又怎么说?”
“我自会交代给几个总教,之前圣上命我回宫汇报天机营操练进展,我离开了两日。期间他们配合尚算默契,营内军务也能正常开展。”
宋念望向陆之瑶,陆之瑶还有什么不明白,忙不迭表态:“如若严大人能够平衡营内事务,能随我等一起出营自然求之不得。”
严行自觉滴水未漏,可他看向宋念的眼神在陆之瑶看来无异于将他的喜欢昭告天下。陆之瑶相信严行的人品,也信谢淮安识人的眼光,自然想促成严宋二人的一段佳话,也算遂了宋宜昌的心愿。
不过最为重要的,固然是宋念的想法。就她今日观察来看,宋念气归气,可她对严行并不抗拒,方才那番话便是她最大的诚意。是以陆之瑶格外积极地拉严行入伙。
宋念也踏下心来,应了严行的随行要求。军礼过后,她便亲自将严行送出了营房。
陆之瑶有心逗弄,手指轻刮她的鼻梁,戏谑道:“那你气得对不对?”
不想宋念竟罕有地红了脸庞,小声嘀咕:“是不对。”
那边严行一个人往统军营房走,手不自觉地便摸上了腰间的水袋。里面是他特意交代伙房熬制的酸梅汤,还用冰鉴冰了才倒进水袋。方才当着陆指挥史的面,他着实没好意思将水袋交给宋念。
严行边走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想东想西?一支水袋而已,给便给了,上司念及下属练兵辛苦,送去饮料慰问犒劳,再寻常不过。
思虑至此,严行转身又向着宋念的营房走去。走着走着,脚步便踟蹰了。好端端给下属送去饮料,陆指挥史亦是下属,怎没她的份?不知道还好,可倘宋指挥史与她闲谈时说起,陆指挥史又会怎么想?
所以还是算了,免得有人猜忌。
是以严行走到一半又往自己营房折了回去。负责看守通传的长官营房士兵心里好生纳闷,怎地统军大人今日背着支崭新的水袋来来回回走,走时那表情还时而阴,时而晴的,莫不是近来应付朝廷派来的那二位女指挥史太过疲累?
陆之瑶与宋念则趁热打铁留在房内制定分队的出营拉练计划,连划定路线、训练项目带日程安排、后勤保障,待大体撰写出成型的方案之时,天边的月亮已挂得老高。
陆之瑶恐耽误宋念休息,说了几句体几话便匆匆离开了营房。宋念留她索性当天说完,她直说细节推至来日再议。
陆之瑶知晓,宋念与自己不同,白日里带着分队操练甚是辛苦,晚上更需保障充足休息,因此她近来晚上都不去宋念房间。二人初来兵营时夜夜促膝长谈,彼此都是靠着对方的鼓励和安慰支撑到现在。不过眼下宋念的休息最为重要。
离开宋念的陆之瑶并未直接回到自己的营房,而是向着沙场上那片健身器材区走去。
先前她偶尔晚上睡不着,也会一个人坐在双杠上看星星,一如从前在窈窕阁的后院,不过再也没有人陪她一起坐便是了。
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知道云娘去找过沈庸之后,她就很少再想起他了。开始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亦将与沈庸相关的东西都丢了,后来习惯了也不会主动去想了。这世上本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忘不掉的人。
可今夜不知怎的,兴许是看到严行和宋念之间那株刚刚吐出小芽的爱情之花让她颇为感慨,她又兀地想起了沈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