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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化成水,流去他的手心,凉的他的心尖一颤,好似流进了心里。
忽然慢慢升腾一股难以言说的酸苦,又从心尖跑到了眼里,滑落在书页上的字里行间。
他无奈苦笑,看着湿了一大片的模糊不清的书,一时间不知是窗外的雪还是眼里落下的雪。
“其实我还是想和你见一面。”沈青安擦去手上的水,收起了书案上湿的书,堆在书案的一角,起身往往外走。
“今年的雪比往年的要冷些,府里早早就备上的暖具,屋里很是暖和……要是你在的话就好了。”他一袭白衣摇曳,缓步间愈发衬出他单薄的身子,苍白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好似想到了什么喜事。
他走到翠绿屏风外,贴身侍从站在一侧见他出来,便知他要出去,连忙将狐裘大氅取来,说:“外边天凉,世子风寒未愈,奴才再拿个手炉来?”
他站在大屏风旁,面前机灵的侍从为他系上大氅。
他点了点头,说:“也好。”
四历便笑着跑去取来,他稍等了片刻。
要是公子还在的话,也会为他这般担心吧。
四历噔噔噔的从长廊跑进屋里,沾了一身寒凉的雪味,他倒是不介意,随手拍去身上的雪,红扑扑的脸看着很稚嫩,咧嘴笑着,说:“这鎏金凤舞炉子是入冬时司令大人随着那批棉衣送来的,可真是精贵好看。”
沈青安敛眸不语。
四历没觉得怎么样,正说的说的起劲,“大人前些天又送来了些玩意,现在那些东西堆得库里满满的,一一清点起来,全是司令大人送的,司令大人待世子可真好。”
世子笑意褪下,眉眼清清冷冷,似春寒料峭的风。他把白皙的几近透明的细手伸到小侍面前,说:“手炉。”
侍从恍然连忙递给他,跟着世子出屋。
“世子要去哪儿?”小侍从很是活泼,这么冷的天还是一样话多。
“昨夜司令大人让人捎话说有将士无意拾得了公子的那块玉佩,我不疑有他,便回复大人说今日登门拜访。”
小侍从听到“公子”,脸色变作被噎住的样子,千变万化又欲言又止。
听别人说起公子他到为什么反应,只是……从世子口中说出来又怪怪的,好似这人没半点难过。
两人出了府门,车已经备好了,他坐上去,马车辘辘远去。
街市里出来的人家不多,整条大街没几个人影,时而又孩童嬉闹的声音飘来,又散了。
沈青安端坐在垫子上,闭目养神,眼睑下有抹浅浅的长睫灰影。
公子待他如兄弟,他却对公子有别的心思,也难怪公子避着他,以至于公子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难过的是公子说他并没有仇人。他为了一群老弱妇孺而死,杀他的是边境蛮人,他无怨无悔。
公子绝顶聪明,为所有人着想,唯独没想到他,他每每想至此心中无比厌恶痛恨公子。
他一生受困京都,甚至不能去他的墓碑前看他一眼,他愤怒嘶吼过想举刀杀了阻拦他的人,可是只要他做出一点动静,那些人就收紧锁链,狠狠的教训他。
很累。
爱你真的很累。
心里的窟窿越想要填满越空,又碎的不知从何补起,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他不愿舍弃的公子成了毒,日日夜夜侵蚀他的心脏,折磨他,越痛越爱,愈加不可割舍。
公子即便是成了孤魂野鬼也要害他心痛。
他微乎的叹气,眉宇间带着不甘和惆怅,好似这口气吐出了曾经的爱意,唯剩满目疮痍。
等到了司令府门前时,纷扬的雪不再密匝匝的下了,像天鹅绒羽般圣洁的飘下。
世子下了马车,四历在一旁为沈青安撑伞,有几片漏掉的雪沾在他的眼睫上和氅衣上,一股子淡雅清幽,看着似天上的神仙。
四历倒也没多看,只是心中颇为感叹和仰慕。他从小到大,就觉得世子不论落为何种境界都是清高安柔的,做事风范既人情世故又果断裁决,待人亲和,却总是有股忧伤闷在心里,叫别人看不出来。
这司令府大门前有两个龇牙咧嘴的石狮子,一左一右,身上披着厚雪,结了冰凌子,好似将这猛兽冻住了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