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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溜进过上官驷的书房,翻遍了抽屉里的书信,竟没有一封是给那不孝子的,听说上官家有间密室,但那是只有家主才知道的所在。
账房的钥匙交给嫣然意味着嫣然就是未来的家主,她一定是知道的,她知道,却不告诉自己,为什么?难道她还没爱上?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多?不是给了她孩子吗?
锦儿忧虑地蹙起眉。
渡口驿馆,他躺在床上,嫣然挺着肚子风尘仆仆赶来,他不是没有动容,望着那凸起的一点小骨血,他也并非没起过抢了生计就算,不再赶尽杀绝的意念。
这个心软持续到夜,是他入赘上官家来最久的一回,可惜,入了夜,一切不忍都被打消。
他只要想到,他那被愚弄了一生到死都蒙在鼓里的老父亲,想到因家境衰落而郁郁寡欢最终积劳成疾过世的母亲,想到可怜的最终也没接回祠堂认祖归宗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的哥哥,他的亲哥哥!只要高中就能堂堂正正回家的好哥哥,被上官泽陷害,污了名声,被逼着,要生生跳进青湖水来洗雪清白!又有什么用!他的哥哥死了,再也回不了家了,害他的人逍遥法外,杀死一个哥哥不够,竟还想来暗算他这个弟弟,就因为落魄的锦家已经不够格与上官家联姻,那缺德的老阴贼,为了自己的面子跟声誉竟一边答应一边痛下杀手!
若是没有白秋,锦儿相信,自己也会跟他那可怜的哥哥一样,赴了黄泉!
对,白秋!
上官家欠他的何止是人命!他真正喜欢的人,却无法与之相守!
锦玉对白秋炽热冰冷爆裂矛盾的感情,因为有这一段仇怨夹杂其中,变得越发激进且极端。
他强迫自己不去打听白秋的消息,放纵着狠狠折磨白秋,让他一无所有,好像这样,他就再没有机会回头,然而他又没法像那些纯粹的负心人一样随意放下,每当听别人提起白秋,或促狭或戏弄地谈论他,他就会介意,吃醋,怒火充斥整个胸膛。
除了白秋,这世上竟无一人再能让他满足。花溪村的一年,他被白秋惯到什么地步?自私与支配本就是他的天性,二十岁,谁能在二十岁时压抑自己的天性?可他却必须压着。
在上官家,他是唯唯诺诺的赘婿,他表现出的青涩、惶恐、无知,都是因为上官嫣然喜欢。
因为上官嫣然喜欢,他才去扮演一个天真可爱的弟弟,像条狗去讨好。嫣然根本不是他的妻子,她是他的主人,所谓的夫妻间的恩爱也不过是对方对他顺从言行的一种嘉奖,他们的关系从来都不对等。
锦儿厌恶再继续扮演一个翩翩君子,尤其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他累,他真的累!
“东洋的生意,就一点转还余地都没有了?”带着一脚的米,锦玉坐在雕花凳上,粉桃及时进来倒茶,嫣然也落座,轻声劝道:“不去也好,就呆在清丰县,和附近的几个庄合作,我们也是顶尖的。”
“可附近的铺子不是都有了掌柜了么!又不是新的!”锦玉不耐,想到原隋这回也要折戟沉沙,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要不我不做布匹跟香料的生意了,你给我笔钱,我去倒腾货船,做航运你看如何?”
“你要做航运?这是什么歪点子?”
嫣然轻蔑一笑,很不认同:“水路赚钱我不否认,但航运这条路可不是谁都玩得转,不说关口上下的打点,来回变换的关税,也不说神出鬼没的海盗,就说天气,遇到大风大浪想回来都难!我们又不缺钱,何必去吃那苦!清丰县附近几个庄的布匹生意都被我们拿下了,这利头几辈子也花不完,出去挨风遭浪,你甘愿,我还舍不得呢!”
“你舍不得,我怎么成才?”
“你成才,就非得做航运?”
嫣然眉毛一竖,盯着锦儿,也来了火,“你是不是想逃离我,才非要出去的?你知道,做航运,少则几个月,多的几年都有。你翅膀硬了,想飞了,不管我们母子了?你的孩子还没落地呢你的心就野了,我们成亲才多久啊,你就腻了?锦郎,莫非你已经不爱我了?”
这最后一句,嫣然是带着颤音说出来的,她是女人,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之前跟锦儿相处时还好,这次去渡口看他,嫣然明显感觉出,锦儿变了。
他不再柔情,不再千依百顺,虽然嘴上不说,但嫣然能感觉到,他们两在一起时,锦儿非常不耐烦。
起初,她以为是战事的原因,人在受了严重刺激后,有些失常反应是很正常的事,但再失常会带走情爱吗?
爱是本能啊,是只要你看着一个人,就忍不住想亲近,把话都对他说,他高兴,你才高兴,他不高兴,你也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