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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人。”晏闻突然道。
祝约知道他从宫城出来有话要说,于是沉默着等他慢慢讲。
“元年登科入仕,想来这么多年里竟是今日最为松快。当年鸡笼山国子监学,多少人在唱‘凤凰台上凤凰游’。那一年是我独占鳌头,但真要比起来,我其实是他们当中最没有出息的一个。”
晏闻指了指一处青石街道,忍不住笑了,“你看哪儿就是当时游街走过的地方,谢风野就跟在我后头几步。那时候年少气盛,游街的时候都互相不服,所以我转过头瞪他,把那个胡子花白的老榜眼都吓了一跳,谢探花正端着架子呢,结果差点没憋住当街揍我一顿。”
祝约也跟着笑,他没有告诉晏闻当时自己就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看他们走过长街,甚至能记起春日杨柳岸的阵阵飞红。
“谢风野,岑怀礼都是想做官的,哪怕是后来的宋旵,言过非他们都想平步青云的,也的确做得很好。只有我从没真心想效力朝廷,甚至觉得皇城司里的一切都无趣至极。与其为了权势地位头破血流,倒不如当个俗胚,肉体凡胎,贪财好色,守着一亩三分地快活几十年,足矣。”
“所谓快活又各有不同,好比我这个人,旁的我不在乎,非得你快活了我才能快活。”
晏闻腾出一只手抓住身侧的祝约,“我把实话讲予你听,你可别嫌我小肚鸡肠,不思进取。”
“都是一样的人,有什么好嫌弃的。”
暮色下的城关繁华也荒凉,他长于江南,文人义士典故听了许多,譬如凉州战死的孙副将,守城殉节的赵拂声,激愤昂然终归为人称道,但平淡无虞一世才是大多数百姓可望不可得的。
“不过是普通人的念想。”祝约道,“就像我非做叛贼一样,也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不过是想亲眷好好活下去。”
“我之念头叫庸俗,你之念头叫质朴。”
晏闻被他一本正经的自贬逗乐了,他低头在祝约耳侧,道,“今天俗人邀小侯爷游船,不知肯不肯赏脸?”
岸边就有青石码头,泊着一艘小巧的画舫。
已有几个姑娘相邀着去河旁放灯,说笑着往这边走来。晏闻却不肯放开他的手,等祝约被晕晕乎乎地拉上船时才惊觉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站在船头,隐约想起自己是来带晏闻回家的。不知怎的,现在好像是他被牵着鼻子走了。
晏闻撩开画舫帘幔点了灯笼,见祝约还站在船板上,身影隐在河畔迷离灯火和柳枝中,有些呆呆的。
他原想拉祝约进舱,却突然起意,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诶呀。”
坡岸上传来一声友善的惊呼,原本提着裙子放莲灯的姑娘们透过柳枝偶然瞥见这一幕,不禁都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