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少女讶然,侧头看,他的面容被伞遮住,视线里只有一截洁白的狩衣。
“小心脚下。”他语气温和,又带着几分特殊的缱绻,唤她:“夫人。”
“多谢。”她抽回手,将伞移开些许,就看见一个谪仙似的少年。
他也正看着她。
“大人。”二人对视,她先笑,一派坦诚,像是藏不住阴暗的泉水:“我总觉得,您瞧着有些熟悉呢。”
看见她眼中的陌生和好奇,少年一顿,良久才回她:“是吗。”
“我们从前认识吗?”她握住伞,像是有些愧疚:“我失去了许多记忆,若是相逢不识,还望您不要与我计较。”
“你……”顿了顿,他说道:“你有一个命中注定的夫君。”
“嗯。”她笑,像是从前在丰明节会上,他所瞧见的那种笑,羞怯而又甜蜜,里面像是掺杂了蜜糖。
“我与少主大人才刚刚成亲呢。”
他眨了眨眼,露出有些恍然的表情,然后从手里拿出一把伞,递给她:“今夜雨急……”
“我已经有伞了呀。”
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正打着的伞,又看看他,有点困惑,紧接着,又露出那样羞怯幸福的笑颜:“今夜雨急,我的夫君听见我要出门,特地送了伞给我呢,若是叫他知道我接了旁人的伞,他会不高兴的。”
他动作顿住,倏而攥紧了手里的伞。
见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说话,少女面露担忧:“你怎么了?”
他一颤,像是这才回过神来。
接着,雨好像忽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少年撤去了防护的灵阵,任由自己淋得湿漉漉,然后看着她:“我忘记带伞了,夫人可以载我一程吗?”
她愣了愣,看向他手里的伞,就看见他把伞抱进怀里,温柔地说道:“我的夫人爱伞,下雨了从来舍不得打,若是叫她知道,这把伞被雨打湿了,她定会生气的。”
“原来如此。”她踮起脚,将伞撑高,将他纳入自己的伞下,又朝他笑:“大人瞧着是谪仙般的人物,没想到已然成亲了。”
“嗯。”他弯着腰,看她:“我和我的夫人,姻缘由天所定。”
“和我一样?”她的眼睛亮起来。
“是的。”少年接过她手里的伞,将角度往她那边倾斜:“她不是京中人,父母出海远洋,于是便借住在远亲的家中。那一日,得知她姻缘的家主找上门来,说是要与我结交,我那时傲慢,并没有放他进来。”
“欸?”她眉头皱起来,面露担忧:“后来呢?”
“后来……那位家主又去旁人那里打听我的品行,那时候我正好就在不远处,听见他们交谈,于是便知道了,她就是我的妻子。”
少年看着她,慢慢说道:“她爱穿唐衣,喜爱藤色、水色的料子,不喜欢繁重华丽的纹饰,我便找了平安京中最好的裁缝,给她做了满屋子的衣裳。”
“她嗜甜,偏爱雕琢精致的小点心,我于是将平安京的师傅都请到了小楼里,让他们日日练习,若是她嫁进来,便不会再有人拘着她不许她吃点心,我有灵术,是不怕她蛀牙的。”
“她睡不安稳,夏日里喜欢在葡萄藤下小憩,栽种的花草总是枯萎,使得她伤心哀恸。那时候我就想,若是我,我定会每日用灵力滋养,不叫那些东西掉一片叶子,惹她心痛。”
这个年纪的少女,最向往的,便是这样体贴入微,花心思的照应,即使已然嫁了人,她听得亦是有所动容,甚至忍不住对他的夫人产生些许艳羡。
相比起来,在成亲当夜被抛下的她,多少显得有些心酸。
因此她低下脑袋,轻轻说道:“大人真是有心了。”
“可我总觉得不够。”
他笑,像是有几分自嘲:“不多日,那位家主莫名死了,我略感讶异,细细调查了一番,便从旁人口中知晓,我命中注定的妻子,原来早已心悦于他人。”
“怎么会?”她惊叫皱眉,停下脚步,焦急的望着他:“然后呢?”
“她所心悦之人,是一个心如蛇蝎,狠毒宛若恶鬼的少年,我瞧得分明,却只字不提。”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看向前面的山路,语气很轻,很缓:“那日大雪,葬礼上fēng • bō不断,出于怜悯,我愿意去救她一命,却走得很慢,并不着急,那时候我想,若是她死了,便是她自己的因果,与我无关。”
低头看,那时候的少女紧皱着眉,满脸担忧急迫,看向他的眼神里,略带些许责备,又像是一个在听故事的局外人。
“那日,她唐衣被水打湿,在我眼中,却不减半分光华,像是一只沾满泥泞,飞不起来的蝶。”
他轻轻笑,慢慢笑弯了腰:“我把她留在了那里,只给了一把伞,便由她回头,回到泥泞里。”
听见这样的话,她下意识离他远了一些,像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可怜,她眨眨眼睛,又问:“后来呢,你救她了吗?”
听见这句话,少年忽然抬头看她。
【麻仓叶王:悔意值50%】
“没有。”
漆黑的山路间,亮着的只有远处的火光,和近处昏暗的灯笼,他长发被水打湿,黑亮的双眸弯着,清冷高远的眉宇间蓄满雨水,显出几分疯狂。
“我没有救她。”
他说:“我推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