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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副其实,江北农学院如一座被朗朗读书声所熏染的现代庄园。校园在西山脚下,西山的余脉已经成为校园的一部分。西山上有一座香火很旺的寺庙,叫天音寺,相传乾隆下江南时曾在天音寺住了一晚,梦到了观世音菩萨,于是天音寺得名。江北农学院的学生便在天音寺晨钟暮鼓声中作息,在僧人们的梵唱声里入梦。
已然知晓,徐明诚爱的人并不是她,柳之倩还是在孙香凝欲言又止的只言片语中推测而知。但她并不怨怪徐明诚,她与他那么多年的同学,知道他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一样,他是那么优秀,一副生于尘埃而又不染尘埃的样子,让她觉得,他就在她的身边,仰望俯瞰都是,但又是那么不真实,不好接近,难以捉摸。她对他的爱,浅显直白,一览无余,他应当可以看得懂,但他总是假装看不懂,或是他看懂了却故意把爱情理解成伟大的革命友情,对这一点,柳之倩深恶痛绝。
父母双亡,举目远亲,对柳之倩来说,这还算不得什么,雪上加霜的是,她卖房所得的30多万被客户经理骗走,客户经理死于狱中,30多万如泥牛入海,再无下落。她现在只有一套和徐明诚家同在一个小区的老旧房子,而她的生活费、学杂费等只能靠她勤工俭学了,老师看她实在困难,就安排她住在一幢教堂楼的休息间里,靠打扫这幢教堂楼的微薄收入,她也能自给自足。
月光映窗的晚上,孤独便如夜色浸入身子,让她久久在回忆中找寻往日的快乐。她想爸爸、妈妈,一切熟悉的、在记忆里路过的人,她觉得她这样过活实在没有意思,便有了想死的念头,但她并不想死,便在死与活的反复争执之中愈加郁郁寡欢。
喜出望外,就在柳之倩渐能接受她孤独的青春,以及可以预想的孤独中年以及晚年时,徐明诚到江北农学院来看望她了。当穿着一双运动鞋、破旧的牛仔裤,用拖沓的长发掩饰颓废表情的徐明诚提出一袋子水果站在她们宿舍门口时,她毫不吃惊,也没有暗自欢喜,只是止水微澜的心轻轻漾起了春风,属于她的终究会来。
如破镜重圆的夫妻,他们在静默中互致问候、替对方抹去岁月的蛛网、弹去世事的尘埃。徐明诚掏出一叠钱,递给柳之倩,“这是1000块,江南理工一等奖学金的全部。”她的脸如抹了霞光,她接过来,放进了口袋,但觉得不妥,又掏出来放进上衣的贴身口袋。她露齿一笑,“你都给我了,你有吗?”他点点头。她本想只拿500块,以示与好共患难之意,但转念一想,他的爱,要就要全部。
若即若离,如通常的恋人,柳之倩和徐明诚有时还会像初恋的情人那样弄些小新奇的东西,如她会送给他茉莉花做成的项链,但就是那次,徐明诚看到茉莉花项链时,神思恍惚,沉默良久,而她以为,是这茉莉花项链勾起了他对往日情人的思念,妒忌心开始咬噬她的黑夜,她不再送他那些带着浓情蜜意的小礼物,一件也不。
临毕业的那年夏天,徐明诚和柳之倩各自安排好自已的短暂前程。徐明诚找了家投资公司,老板也是江南理工的校友,因为有了这层关系,老板对徐明诚似乎格外的赏识,这让他有了点安全感。柳之倩找了一家区农委下的农业技术推广站,推广站站长也曾在江北农学院进修过,也算是校友,也因为这层关系,站长对柳之倩特别关照,也有提拔之意,她也有了安全感。
但柳之倩对她与徐明诚的爱情并无安全感,准确来说,这只是她一个人的爱情,他仿佛是一个局外人置身度外,因为自始至终他并没有说过这就是爱情。其实,徐明诚知道,柳之倩在等待他的爱情,正如他在等待章兰芷的爱情,但他不能答应她,因为,章兰芷的爱情虽然虚无缥缈,但只要他与章兰芷都没死,终究章兰芷还是他的。
无可阻挡,柳之倩对徐明诚的爱。她终于在那个夏天,决定把自已交给了徐明诚。那是在江南理工边上的一个小宾馆,一到毕业季,这些小宾馆就客满为患,到处都是准备用身子来证明爱情的小情侣。柳之倩洗好了澡,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浴巾裹起她纤细的身子。徐明诚抽着烟,看着球赛,不时因为进球而兴奋地大喊大叫。其实,自打她一进浴室,他便已然明了她的心意,但他并不打算迎合她,因为他还在为一个人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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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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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徐明诚还是弄不懂,柳思明到底是来自于他与柳之倩为数不多的欢爱中的哪一次。但无论是哪一次,柳思明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乌溜溜的大眼睛、如合欢树叶子般细致整齐的睫毛、看起来如嗔怨一样嘟着嘴稍厚的嘴唇、见到生人时怯生生一旦熟络后又很任性调皮的样子——如他小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