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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绣抬起眼皮,诚惶诚恐地看他一眼,小声道:“当初奴是怕你不肯来,才骗你怀了身孕。后来见你待奴好,愈发不敢说了。奴自知不对,但求你念在奴一片痴心,原谅这一回好不好?”
“一片痴心?”桑重扯起唇角冷笑,语调怪异,霍然站起身走开几步,道:“你的一片痴心都在掬月教,你对我从头到尾只有欺骗和利用!”
这句话字字如针,扎在彼此的心上,针针见血。
阿绣仓惶地跳下床,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含泪看着他道:“不是这样的,夫人对奴有恩,月使对奴有情,恩重如山,情同姐妹,奴不能不为他们着想。你是奴的心上人,此心昭昭,日月可鉴。待经书之事了结,奴便一心一意跟着你,孩子总会有的!”
桑重拂袖甩开她的手,道:“我在意的根本不是孩子,就算……”
当初那封信上,她不曾说她怀了身孕,他也会去掬月教救她。这话被种种情愫堵在嗓子眼,桑重说不出口。
他这样骄傲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欺骗,如何还能说出真心话。
他垂眸看着阿绣泪涟涟的花靥,忽然明白,自己在她眼里和世俗的男人没什么两样,靠色相,眼泪,孩子,便能操控。
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他若不走,情何以堪。
深吸了口气,做出决定,心一下静了许多,纷纷扰扰的情绪都淹没在难以言明的惆怅中。
“阿绣。”桑重开口,脸庞恢复雪白本色,沉着的眉眼间透出冷酷。
阿绣心里一个激灵,不敢听他接下来的话,抢先道:“桑郎,奴再也不骗你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罢!”
她满脸娇态,水光潋滟的眸子不安地闪动。
桑重视若无睹,道:“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只会作践旁人的心意,满足自己。这场游戏我不想再陪你玩下去了,经书在此,你好自为之!”
将钟晚晴给的一卷半经书放在桌上,桑重化阵风儿走了。
阿绣呆了半晌,身子一软,瘫坐在地,心仿佛被极锋利的薄刀划了一下,须臾才流出血来,眼泪也跟着溢出。
桑重漫无目的地乘风遨游,心里有些担忧,又想她找不到我,自会回掬月教,有什么好担忧的。
阿绣拭干泪,收了经书,外面罩了件宽大的鹤氅,走出来向戚慎修告辞。
戚慎修看不出她小腹的变化,只见她眼皮红肿,分明哭过,便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桑长老呢?”
阿绣凄然道:“方才拌了两句嘴,他赌气走了,奴正要去寻他。”
戚慎修心道:这个桑重,好大的气性,拌个嘴便把怀孕的相好丢在这里,真不是个东西。口中劝道:“姑娘怀着身孕,又受了伤,且在这里等等罢。我看桑长老是很疼姑娘的,气消了,便回来了。”
阿绣坚持要去找,戚慎修拦不住,只好让她去了。
阿绣来到山市的瘦溪茶楼,楼上楼下倒是有几个客人,她一一看过去,都不是桑重。又去清都派问,都说他没回来。
阿绣在珠尘院等了一夜,心知桑重气头上,不愿见自己,有意躲着,便研墨援笔,在花笺上写了首酸诗,表达自己愧疚无极,对他思念得紧,又滴了两滴泪,将字迹晕开些,压在水晶镇纸下,恹恹地离开了。
回到掬月教,阿绣立在摘星阁门前,手臂似有千斤重,欲敲门却抬不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身后响起钟晚晴的声音。
阿绣转过身,羞愧地看她一眼,低头嗫嚅道:“昨日我和桑郎去青城山找戚慎修,遇上了蓬莱的人,经书被他们抢走了两卷半,我亦被他们打伤。假孕一事败露,桑郎赌气离开,不知所踪。”
钟晚晴沉默片刻,走上前,轻抚她微弓的脊背,道:“凡事总有意外,不怪你。男人么,当女人是工具时便理所当然,被女人当工具时便受不了。都这样,你莫往心里去,身上怎样?伤得重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