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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之外,千里雪白。月色光华如练,如银色雪花铺满大地。我心下一松,既然那些虫子惧怕手电筒的光,自然在如此朗月之下,也作不出什么风浪。
吱吱嘎嘎的暗声从四面八成席卷而来,我见手机所剩电量不多,忙关了机。此刻电路被切断,这可是珍贵资源。
小周四肢乱动,已经跑到广场的花坛边。阿瑶被老赵扶着也赶到门口,靠在墙上喘着粗气。她虽然脚背受伤严重,却一路强撑着没有抱怨。原以为是个病西施,没想到是巾帼不让须眉。
老赵看向阿瑶的怜惜眼神让人动容,我正要酝酿情绪生出几分热泪时,眼角瞥见林巢的目光似是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这人怎么回事?我自知并无让人一见倾心的容貌,也没有活泼开朗令人喜爱的性格。这人为什么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一个大胆的猜想猝然浮现于脑海,该不会……他们公司发明了什么生化武器才导致如今这个局面吧。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往屋外走了几步,跟他们拉开短暂的距离。
噗呲——脚下踩到一片坚硬又柔软的东西,一股慢腾腾的蠕动沿着脚底板的神经一路上传。我脑中咕隆隆地响起一道雷鸣,低头一看,无数银色半透明的虫子张着甲壳翅膀密密匝匝爬满大地,正朝着远处小周的方向集结而去。有几只仿佛被我惊醒,转而沿着我的小腿迅速爬行。
身后响起一阵风,林巢脱下外套绑在手上为我扫去那些虫子,拉我进入廊下躲避。两只小虫跟着我摔进黑暗中,甲壳竟然由半透明的银色转为漆黑。一只爬到老赵脚下,被他一脚踩扁,剩下一只飞到夜色中消失不见。
完了,小周还在外面。我打开手机刚要冲出去,林巢抢下我的手机,笑道:“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女士优先呢,你在这里等我。”
他将外套递给我,打开手电筒冲出一条干净的蹊径。
这些虫子,并不害怕月光。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可用的光芒了。
林巢回来了,一个人。他脸色很差,将手机还给我,低声道:“小周已经……已经救不回来了。我们必须赶紧找到新的光源,不然,等会被吸成木乃伊的就是我们了。”
老赵在原地照顾阿瑶。林巢找来一堆宣传册,看了我们一眼,掏出打火机燃起纸页一角。顿时温暖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厅。他让老赵一本本点燃,防止火焰撑不到我们找到新的光源。
医院有食堂,锅里剩下不少尚有余温的饭菜。一只圆盘似的砧板旁边靠着手腕粗细的擀面杖。我刚准备拿来做火把,林巢顺手拿去掂了掂,笑道:“这个拿起来还挺顺手的,做火把倒是浪费了。”
他在锅里找到一把没洗的不锈钢勺子,卷着案板上的围裙,又沾满食用油做成简易火把。他拎着油桶在前面带路,我抱着擀面杖亦步亦趋。
在住院部我们又搜刮到一堆被单被罩,我刚想抱起一床棉被,他笑着阻止我:“被子不禁烧,找点衣服跟被单就行。”
我恋恋不舍地放下绵软的被子,心想我是打算在露宿街头时拿来垫背的。无奈之下,只得抱起那一堆淡蓝色的床单被罩,跟着林巢继续前进。在护士站又发现几瓶酒精,林巢顺手捎上。
就这样我们满载而归。
连着几趟,我们在大厅四周支起数个火把,锅铲、大勺、削尖的木棍都被派上用场,绑在板凳腿上立在周围熊熊燃烧,地上还留有不少备用品。带有安全感的光芒彻底将我们笼罩住,一丝死角都没有。
小卖部有不少面包跟矿泉水,吃饱喝足后,阿瑶伏在一堆衣物上沉沉睡去,老赵也哈欠连天,眼角渗出困倦的泪水。林巢让他先休息,等会可以轮着值夜班。等老赵鼾声响起后,我这才举着燃烧的大勺走到门廊下看向远处的花坛。
我想去看看小周,更重要的是,我想确认林巢是否在说谎。
转头看见林巢坐在火光中,隔着一段不短不长的距离,恍惚间他似乎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自始至终噙着自信的笑容。
光芒抵挡着月光执拗地在大地上投下昏黄的影子,那些会变色的虫子已经不知去向,现在的脚下是坚实的水泥地。
我一路小跑至花坛边,只看见一具干枯的躯体斜斜地躺在花坛边的水泥地上,身体表面黢黑一片,四肢弯成怪异的角度。他五官深陷,嘴巴极力扩张,宛若名画呐喊里的人物。
这还是小周吗?那个满脸稚气的小周……顷刻间变为一具干尸。我伸手探他鼻息,月色朦胧,火光熹微,他眼窝里泛起一道冷光,我愣了愣,收回手。猛然间他浑身颤抖不止,喉咙间发出混乱不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