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听说了吗?京城来的大人要开,开什么水泥作坊!”
人群中,不知道谁提了一句。
“水泥作坊?这我们知道,可是一个月十两银子,怕不是签的卖身契吧?”
“就是就是!那么多,谁信啊!”
……
百姓们议论纷纷,而人堆儿里的苏新听了“翻译”的话后,抽了抽嘴角。
好家伙!
怪他!
怪他给的太多了!
苏新随后仔细打听了一番后,才发现这里的工价极其,非常,特别之低。
低到什么程度呢?
两个杂粮馒头都可以让一个壮年男子做一天工。
苏新不是没有经历过苦日子,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京城吃的苦,是这里百姓的福。
苏新想要降低薪酬,但是,他更觉得那样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同样一种工作,为什么京城的雇工就要比这里的雇工高呢?
苏新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太子爷很聪明,他一定有办法帮自己达成目的。
苏新找上门的时候,胤礽正在……偷摸炼丹。
“太子爷,苏都尉求见!”
胤礽:“!!!”
胤礽差点被要吐出来的丹药噎的倒了一个白眼。
这苏新早不来晚不来,真会挑时候!
“咳,咳咳,让,让他进来!”
苏新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药材气味,顿时眼睛一亮:
“太子爷又准备炼制新的丹药了吗?!这一回太子爷要炼制什么丹药?不知道臣可有幸见一见?”
胤礽:“……”
还他那个腼腆少言的苏都尉!
胤礽不知道的是,苏新来到福建这么多天,除了自己的侍从外,唯一能说话的就是胤礽了。
苏新是腼腆话少又不是自闭,这可不就被憋成了这样?
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生生把一个少言寡语的人逼成话唠!
胤礽揉了揉脸,想着是自个将人请过来的,这会儿也不免有些心虚:
“来来来,苏新,你先坐吧。”
“是,太子爷。”
苏新一屁股坐在了胤礽的下首,眼睛却是巴巴的看着胤礽,似乎是想求一个回答。
胤礽无奈的将一颗带着ru白色光芒的丹药取了出来,道:
“这些日子将士们日日在海水里泡着,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水泡,红疹,发肿等等,一到晚上营中哀声一片,孤于心不忍,所以试着制了这清疮丹。”
“清疮丹?这又是何物?”
胤礽摸了摸下巴,解释道:
“你可以理解为……只要一颗,就可以让一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伤口。”
不过军中自然不能这么用,只要训练就会有伤口,而一整个的清疮丹简直神乎其神,要是一人一颗未免浪费。
胤礽决定让人放在每日给将士们准备的晚餐中。
“那可真是太神奇了!太子爷有所不知,臣幼时村中有一个姑娘,因为玩耍之时破了相,最终只能嫁给一个酒鬼,草草一生……”
苏新喃喃的说着,脸上却有些难过。
“竟是如此?”
胤礽是知道姑娘家爱美的,可大概是男性视角的原因,即使他已经因为现代思想而产生了转变,但还是会忽视一些枝叶末节。
“不过,那姑娘是玩爆竹之时,被……一个男孩不慎丢到了身旁,烧了脸颊。”
“烫伤啊……应该可以的吧?”
胤礽看着系统提示的“上品清疮丹,修复一切创伤”,犹豫着说道。
苏新点了点头,冲着胤礽笑了笑:
“那么,如果太子爷要售卖这清疮丹,要第一个通知臣啊!”
“啧,想要就拿去吧。”
胤礽小手一抬,那颗圆滚滚的丹药就落入了苏新的怀里,苏新懵了一瞬,连忙手忙脚乱的将其捧在手心,一脸无措的看着胤礽:
“这如何使得,这可是您准备给军中使用的,臣,臣……”
“就当是,员工福利吧!对了,你今个又来找孤,所为何事啊?”
苏新颤抖着手,用一张干净的帕子将那颗清疮丹包裹好,随后揣入怀中,这才将自己的想法如实道来:
“臣,当初得您点拨才有幸制出水泥,然水泥之功,非臣一人,若要说的话,水泥能制成,每一个工人都有功劳。
如今臣在异地另起炉灶,这不亚于从头再来,臣并不愿意看到让两地雇工天差地别。”
接着,苏新就一脸幽怨的将自己听来的百姓不愿意来水泥作坊的原因说了一通,胤礽笑的直不起腰:
“哈哈哈,还真是你给的太多了!”
苏新瘪了瘪嘴,有些委屈。
胤礽笑够了,这才托着圆圆的小脸,笑吟吟道:
“所以今个你来是……”
“臣想请太子爷教臣,怎么能让当地百姓愿意进入水泥作坊做工,但是又不会被……高薪吓退。”
苏新说的自己都要郁闷了,他是一路吃苦走上来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压榨员工的资本主义想法。
“都尉大人有这番好意,孤便替你想想如何把人骗,咳咳,请进水泥作坊!”
胤礽玩笑的说着,苏新看着胤礽的眼神愈发幽怨了。
“太子爷……”
“好了,不开玩笑了。苏新,你若是真想如此,那么不妨试试临时工到正式工的过渡。
毕竟,此地人生地不熟,孤是让你来建水泥作坊,以帮助此地经济振兴,却不是那些懒怠不堪之人也要收下的。”
“临时工与正式工?”
苏新有些不大明白,胤礽道:
“临时工,便是试用期限内的雇工,如果你满意他们的工作,方让他们留下来,这样子不但你可以招收到可靠的雇工,他们也会感受到了水泥作坊的真实性,到时候你也可以实现你的想法。”
胤礽对于苏新这几乎可以称得上仁慈的手段,却没有什么意见。
按劳取酬,这是应该的。
“试用期?”
这又是一个新词,伴随着胤礽的解释,苏新看着胤礽的眼神愈发的不同了。
他就知道,太子爷一定有办法!
太子爷这小脑瓜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总是有这么多新奇的点子!
胤礽不知道苏新的感叹,把人打发走就把炼制好的清疮丹送到了施琅手上。
等施琅听完了胤礽的话后,胡子一抖,有些不赞同:
“太子爷,当兵哪有不流血流汗流泪的?这样珍贵的丹药,定是千金难求的,您何必……”
施琅在没有被派遣来此前,很是过了一段清苦的日子,俸禄不高却居于京城,一直靠着妻子刺绣养活。
施琅私心想着,等自己立了功,得了赏,就可以给妻子买一颗贵重的菖蒲丹了。
而这清疮丹,施琅一听胤礽说了功效后,就知道它的珍贵性。
但清疮丹可不像止血丹那些是必须品啊!军中人多兵杂,怎好……浪费了这珍贵的清疮丹?
胤礽却道:
“施大人,丹药是死物,死物永远贵不过人。将士们是在为我大清拼杀,他们吃苦受罪磨练本事,孤若是有法子减轻他们的痛苦,为何不试一试呢?
更何况,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施大人又怎知一个小小的伤口,不会给你精心培养出来的兵将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这……”
施琅一向善用兵,可这个善,更多的是他对时局的把控,为此哪怕是牺牲一定的生命,也不会放在心上。
施琅的犹豫胤礽看在眼中,他叹息一声:
“罢了,孤不多说,若是施大人执意不用,这清疮丹孤也可在桃花楼售卖,届时所得金银可尽数用于军中。”
一向杀伐果断,用兵如神,却心冷如铁的施琅在这一刻有些犹豫。
是军中的粮草,还是兵将的康健?
海水带来的侵蚀,只是小恙啊。
施琅想着,却道:
“那,请太子爷容臣想一想。”
“可。”
施琅揣着一口袋的清疮丹,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但他只坐了片刻,便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外走去。
“……不过是小小海水侵蚀之苦罢了,能如何呢?”
施琅喃喃自语,随后走到了海边。
水师的操练方法由施琅亲自拟定,包括船上作战,水中作战,海面阵型等等各个方面。
这段时间,操练的正是水中作战。
毕竟有那三名将士溺毙海洋那血淋淋的例子比着,施琅第一个着手的就是这最薄弱的水性。
这会儿,银白与蔚蓝交织的边界,一排排穿着之前四十斤盔甲的兵将挨个下饺子似的朝海里跳了进去。
“都注意,红旗为界,谁先游到红旗之处,今日可记一星,十日为期,谁的星星最多,可以得消暑丹丹粉一包啊!”
“王虎,你媳妇是不是快生了?这么热的天,小娃娃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高真,你娘今年可快六十了,去年差点中了暑气没救过来,今年太子爷恩典,你争是不争?”
“彭……”
“……”
一只小船摇曳在海洋里,上头的教头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刀子似的正中每一个人的软肋。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像是被按动了什么按钮一样,猛的朝前冲去。
施琅站在岸上,看的那叫一个满意。
只要这群水军,先克服了对海洋的恐惧,假以时日,好好栽培,那一定可以成为一支强大的水师!
正在这时,施琅突然脸色一变——
“救,救命……”
一个浪头打来,一个头盔上红缨在白浪中颠沛的身影,无力的被海浪推的上下着。
竟不知下一次他的身影是否会被茫茫大海所吞噬。
“救人!”
这里可都是施琅精心挑选出来,手长腿长,适合在水中作战的将士,十个人里才有一个,少一个都是损失!
数个教头乘着辞云,紧赶慢赶,终于在那个身影彻底被海浪吞噬前,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
高真只觉得自己的口鼻不停的灌入海水,他将自己的盔甲解了一半,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掉下去。
但即使如此,身上的火辣辣的痛苦,窒息的感觉让他的身体渐渐变得无力起来。
他,快要死了。
身为水军,他终究还是留在了这片被他守护多么的海洋……
濒死之际,高真想了很多很多,但最终,他的记忆里,还是自己那年迈的母亲。
他死以后,他娘又该怎么办?
……
“……抓住了!”
一道像是天边传来的仙音一样的声音响起,高真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嚯,真沉!”
“害,提督大人说,打仗的时候落水也是穿着盔甲的,那平时练习亦不能轻乎。”
“幸好太子爷带来的这辞云战船厉害,才能抓住他!辞云辞云,连云都追不上它哩!”
“高真,高真醒醒!”
“高真,你娘来啦!”
高真猛的坐直了身子,胡子一把的军医收回了手,抖了抖胡子:
“行了,没事了。等我开一剂安神汤就是了。”
高真抹了一把冷汗,只觉得心有余悸,这之后的每日,他怕是做梦都要忘不掉那差点溺毙的感觉了。
但即使如此,高真仍然觉得庆幸。
他没有死!
而就在高真发呆的时候,施琅大步走了进来,声色俱厉:
“高真!你可知罪?!”
高真连忙下床跪下,颤声道:
“属下,属下知罪!”
“本官当初选人之时,便严词告诉尔等,那片汪洋乃是来日尔等必征之地,谁也不得怕它!
可是你,高真!你在海里的时候,缩手缩脚,你在怕什么?!军令如山,你有违军令在先,来人——”
“大人等等。”
施琅看向高真的教头,皱了皱眉:
“甘浦,你有话要说?”
甘浦道:
“大人,高真乃是这一批兵将之中最有天赋,水性最好之人之一,而且高真一向刻苦,别人练两个时辰,他能练四个时辰,这样的人才,若等日后成长起来,比会是您手下一员悍将啊!”
“水性最好?那他为何会在水下做那等瑟缩之态?!”
甘浦想了想,随后看着高真:
“褪衣给大人瞧瞧!”
高真一时犹豫:
“这,这属下陋体,实难见人啊!”
甘浦听了这话,立马走过去,压低了声音:
“还想不想留在军中,想不想给你娘挣消暑丹了?!”
高真抿了抿唇,慢慢脱了衣服,只是每一个动作都疼的他不由小声吸气,脱了一身衣裳,却像是脱了一层皮似的。
施琅看着高真那被汗水浸湿的额角,一时眉头拧起。
等高真最后一件衣服脱下,露出精壮的上身时,施琅不由默然。
无他,那上面真的褪了一身皮。
硕大透明的水泡,被盔甲摩擦导致的红肿,胸前盐粒堆积下的红疹,一样一样,触目惊心。
“这是……”
“自从开始训练,将士们便身染小恙,高真因为训练时长久的缘故,犹甚旁人。
属下姑且推测,今日高真之所以溺水,乃是因为多处伤痛汇集一身所至。”
人非草木,如何能克服痛处?
太子爷赐下的麻沸丹何其珍贵重要,非战时不可用,否则郑军又为何只抢到了止血丹?
如此疼痛,高真承受不住,自然失了平衡。
“竟是如此。”
施琅回身看去,就看到胤礽那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他不由有些脸热。
胤礽走上前,等众人行礼后叫了起,方冲着施琅微微一笑:
“施大人,孤听说有人溺水,过来瞧瞧,多有打扰,见谅。”
施琅忙拱手:
“不敢不敢。”
明明太子爷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施琅就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前不久他可是才告诉太子爷清疮丹或可不用,没想到……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胤礽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道:
“此事确实需要解决,诸位都是朝廷耗资无数培养出来的精兵强将,孤可不希望你们折在一次小小的练习之中,正好,孤和施大人给你们准备了惊喜。”
胤礽冲着施琅眨了眨眼,施琅回神,轻咳一声:
“咳,正是如此。高真,这次念你刻苦勤勉,出错有因,本官暂记你这一罪,等你他日上了战场,将功抵过!”
高真虽然有些好奇太子爷口中的惊喜,但这会儿听到自己不用被罚,也是满面欣喜的磕了一个头:
“属下多谢大人宽宥!”
“下去吧。”
胤礽这才对施琅笑道:
“施大人,是孤越俎代庖了,还望施大人莫怪。”
“太子爷所言即臣所想,臣如何能怪罪您呢?只是……您为何能未卜先知?”
让施琅最惊奇的一点就是,太子爷他竟然几乎可以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那辞云战船也是在太子爷的要求下,才作为训练时的救援船。
而太子爷今日所说,也都一语成籤!
施琅不由怀疑起太子爷的真实身份,这哪是大清太子,这是大清活神仙啊!
“未卜先知?”
胤礽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孤哪儿能未卜先知,不过是看到施大人拟定的训练计划后,有些想法罢了。”
“愿闻其详!”
胤礽看向施琅:
“水军操练,本就落后不少,施大人急于作出成绩孤可以理解,但人非木石,会累会疼,操之过急,总不太好。”
“……那您为何一早不曾明说。”
施琅急急追问,胤礽默了默,只摇了摇头:
“施大人为何让水师操练如此急切,其中……孤也算是居功甚伟吧?”
施琅顿时惊讶的愣住了原地,太子爷他什么都知道!
胤礽微微一笑:
“左右现在无人伤亡,施大人也发现问题所在,大家皆安,就够了。”
也不枉胤礽这些日子让自己试了那么多的方子,最终确定了清疮丹。
现在水师隐患解决,水泥作坊不日走上正途,胤礽大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