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儿也不想离开你，离开这里……
祁誉不转头就听出来是他，起身问道：“梁同学有何见解，愿闻其详？”
梁山伯一脸忧国忧民，也起了身：“文才兄退敌之计甚妙，可那么多船只巨石沉于河底，势必抬高河床，淤塞河道。近几年长江水患严重，百姓累受江水肆虐，如果为一时之胜利，不顾黎民百年之生计，导致江水溃决，可比战争死的人多上千万倍，这样的赢又有何益？”
祁誉觉得他说得也极有道理，点头若有所思。可马文才对此却十分不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像你这种妇人之仁，岂可共谋天下之事？”
两人争了几番来回，陶渊明开口打断二人：“这种经世卫国的大事，你们俩也别争了，还是请位居高堂的马太守来评评理好了？”
祁誉气恼地瞪了陶渊明一眼，你个当老师的提出问题不给学生评判，此时却有针对性的来拱火，马太守帮谁都说不过去啊。
马太守闻声尴尬起身，荀巨伯突然也站了起来，说道：“先生，要马太守来评判未免不够公正，我们岂不是要看一次父子连心的戏码？”
陶渊明立马用戒尺敲了敲书桌，起身回道：“大胆！马太守身居高位，岂是偏心自己儿子的人？”
“呵，真是戏码一搭又一搭。”祁誉心中冷笑道。
荀巨伯一脸坏笑继续道：“马大人，梁山伯拟定的治水方略，可是谢丞相和谢道韫都称赞过的噢。”
马太守瞬间展露笑颜，无可奈何却也得曲迎奉承：“梁公子年纪轻轻便得谢丞青睐，将来必成大器啊。”
“爹，你怎么……”马文才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父亲。
“放肆！”马太守厉声打断。“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在上课的学生。”
瞬间明了父亲心中那些打算，咬咬牙一字一句道：“是，马大人。马大人的意思是梁山伯强过我？”
马太守不紧不慢道：“我是说，谢丞相看中他的治水大才。”
“学生就是不明白！凭什么听谢丞相一言两语就下定论。难道仅凭位高权重，说的话就一定正确吗？”
祁誉眼看他们父子剑拔弩张，担心地扯扯马文才的衣角，可硝烟四起仍未散。
“文才，注意你的言行！”
“我就是不服气！你不过是怕得罪谢安，影响仕途……”
祁誉赶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这样的话父子私下吵闹说说也就罢了，当场这么学生先生在呢。
忽然觉得有个黑影扬起，就要落在马文才身上，祁誉眼疾手快扑过去替他挡住，这一巴掌便落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嘶——”
祁誉一下子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他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啊。
马文才先是震惊于父亲会在这么多同窗面前动手，可听到祁誉的声音便立马慌了神：“阿誉！阿誉你怎么样？！”
祁誉捂着后脑勺极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笑着摆手道：“没事没事，我练过金钟罩铁布衫，这些不算什么。”尽量让场面显得不那么尴尬。
马文才给她揉了几下，抬眸怒瞪自己父亲，眼睛像要喷出火来，鞭打自己羞辱自己没事，就是不能冲祁誉下手，他答应过齐郢和京墨，要护好她。
祁誉按住他的拳头，怕他做出什么事来。
“各位不妨听我一言。”
祁誉递给马文才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侧身看向荀巨伯：“你闭嘴，不要再说什么我与马文才交好定会向着他这种话。”
“我个人认为，二位说的都有道理，只是站在了不同角度而已，文才兄制敌之法快且耗费少，梁同学心念苍生，所言也在理。”
“当敌军都打到跟前来了，速战速决是为上策，优柔寡断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这怎么就不算为天下苍生着想？决堤仍有百年时间可补救，可兵临城下没有时间了！”
祁誉觉大脑渐渐清醒，摇摇头继续道：“在其位谋其职，将军的职责就是打胜仗，水利方面自有其官员治理，他们又不是白拿俸禄的，先顾好眼前吧各位！”
“梁同学提的问题没有错，文才兄的谋略也没有错，错的是将这次讨论作为针对性的攻击！”祁誉抬眸指向荀巨伯，又偏了偏头：“这是课堂！不是你们搞□□的地方！”
祁誉头痛欲裂，脚步不稳后退几步，道了句：“祁誉失言，告辞了。”说罢踉踉跄跄朝楼梯走去。
马文才冲父亲冷笑着瞪了一眼，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学生告退。”大踏步走过去直接抱起祁誉，离开了聚甲斋。
“阿誉，你觉得怎么样？头还疼吗？”马文才横抱着她，挑阴凉小路往医舍方向奔去。
祁誉感觉天旋地转，周围变得白茫茫一片，马文才的询问声越来越小，取代的是仪器滴滴的声音，还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直冲鼻子。
“我回来了？我……是谁啊？”
“阿誉怎么了！”南星看到马文才急匆匆地抱着祁誉回来，一下慌了阵脚。“不是去上课吗？怎么会这样？”说着说着话语中就带了哭腔。
马文才纠结片刻，面上是掩不住的自责：“我爹本来是要打我……阿誉帮我挡了，打在了后脑勺。”
“你爹怎么能随便打人！”嘴上埋怨着还是赶紧掀帘方便他进屋。
马文才赶紧将祁誉搁在床上，京墨一言不发上前去检查祁誉的脑袋，又掰开祁誉的嘴检查她的舌头，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儿，转头问他：“你爹练过内功吗？”
马文才被问的一愣，道：“我爹是文官，武艺一般，没练过功夫，只是对我下手会狠一些。”说着垂下眼眸。
京墨想到他中毒那次换药时瞧见的伤疤，多半就是这位马太守的杰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阿誉应该没事，休息一下等她醒了再说，南星，你去准备一些疏络化瘀的药。”
南星满脸担忧望向祁誉，一步三回头出了屋。
京墨正要起身，马文才一把按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语气沉重：“我没护好她。”
京墨将手抽出来搭了上去，安慰道：“这是阿誉自己迎上去的，不怪你……只是你爹，对你太狠了些。”
说罢侧身就往外面走去，走到屏风处忽然转头道：“如若阿誉将来嫁到你家，你父亲会对她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