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世界四(二十三)
谢文英侧身,乌黑瞳孔中,蕴藏着汹涌的波涛。那日水牢中听到的传闻,字字句句他都记忆在心中。与宝扇彼此依偎,鸳鸯交颈时,谢文英并不曾追问出口,他不想两人的亲昵欢好,还要讨论着无关紧要的第三人。谢文英初时,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才以为宝扇如同云凝峰众弟子一般,弃他如敝履。可当谢文英沉浸于温香软玉,欢好缠绵时,意识才逐渐清醒:宝扇这般心思纯粹,哪里会与白季青沾染分毫。可谢文英相信宝扇,并不意味着他对于白季青同样信任。
深夜漫漫,无论是何种借口,都不该是白季青可以闯入一个柔弱可怜的女子房内的理由。
他胸口火气四处飞窜,细长的眼尾透着猩红。白季青从未见识过谢文英这般的神情,大师兄素来是镇静自若的,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情绪外露。
白季青神情微恍,很快便恢复镇静,按照原先的计划实施下去。他面带纠结,本该向师父禀告,按照门规行事,但那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师父,此事……”
只是白季青不肯说,其余弟子皆是满脸愤慨,喊着要依照门规处置。躺在藤条抬板上的几位弟子,双目圆睁,微微探起身子,看向上首。
正如他们所期待的一般,师父微微颔首,同意依照门规行事。师父不再看大殿上的谢文英,将视线移开,望向别处。
两个弟子,一手持长鞭,另外一只手端着盛满了清水的瓷碗,站在谢文英的两侧。瓷碗里放着的清水,是云凝峰上的积雪融化而成,寒凉刺骨。长鞭是用极其有韧劲的绢布揉搓而成,上面有苍耳似的倒刺,这样的长鞭,打在人的身上,定然会鲜血淋漓。
叶慕雅不顾身旁白季青的劝告阻拦,拱手站立于大殿中间,朗声道:“师父,徒弟以为此事不妥。”
众多弟子或打量,或带着寒意的目光,并不能让叶慕雅退缩畏惧。她记得大师兄的教导,记得云凝峰上数十年的师兄妹情意。身为谢文英的师妹,叶慕雅从未相信过所谓的“事实”,也一直坚信谢文英是清白的,只是她遍寻线索,却始终一无所获。而身为云凝峰的二师姐,叶慕雅明白,自己应当以云凝峰为重,听从师父的吩咐,依照门规行事才是正确的。但叶慕雅不能抛弃自己的私心,看着谢文英被鞭笞。叶慕雅余光,看到谢文英紧贴在身上的衣衫,知道那是被水牢中的潭水浸湿的。水牢苦寒,谢文英经脉被封锁,身子定然受到了损伤,若是再被长鞭笞打,变会损伤筋骨。面对此等境况,叶慕雅如何能不发一辞,作壁上观。
她身形坚定,遥遥地看着上首的师父。
“大师兄行事光明磊落,为人清风朗月,定然不会做出这等污糟事。如此贸然地用门规,徒儿以为不可。”
叶慕雅语气笃定,并没有用“不妥”二字,而是认为不可,怎能用鞭笞之刑,对待谢文英。
大殿中一片哗然,师父并没有立即出声责备叶慕雅,这让她心中稍定,以为有了转圜的局面。可下一刻,冰凉至极的话语落下,叶慕雅身形僵硬地立在原地。
“无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