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修仙第五十九天 敌不动,我不动
温热的吐息洒在耳垂,又轻又低的声音在令梨耳边念叨着什么。
她困倦地努力去听,沉坠的睡意却拉扯令梨的理智,少女的眼帘一扇一扇,视野混沌又模糊。
好想睡觉,让她睡觉……
令梨没听清伽野在说什么,她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随意胡乱地点了点头,闭着眼嗯嗯答应。
身边没再传来翻身的动静,侧身正对着她的人似乎在仔细地端详她,专注的目光在令梨脸上流连了许久。
反剪在背后的双手被捆得很紧,令梨沉睡之余不忘与束缚自己的力量作斗争,小指勾在布条上,一点点拉扯。
侧躺不便于施力,她小幅度地挪动着,整个人越蹭越歪,直到额头被抵住不能再动,才遗憾地停止抗争。
一觉睡得很沉。
阳光透过窗纸洒入屋内,落在令梨眼睫上,宛如涂上一层金色的闪粉。
哭了半宿的眼睛被温暖抚慰,令梨慢慢睁开眼,眯着眼睛注视阳光下飞扬的尘埃。
明明睡了很好的一觉,为什么身体这么累呢?她费解地想。
说起来,她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令梨下意识抬起手,想抚摸令瓜剑冰冷的剑柄。
她的手没能抬起来。
“?”令梨缓慢地、迟疑地偏过头,余光瞥到自己被反剪在背后的双手。
令梨:谁把我捆起来了?(猫猫呆滞)
不对,更奇怪的是,她都是金丹真人了,区区锦被撕下的布条,她竟然没有徒手挣开?
察觉到一处不妥后,更多的疑点充斥了令梨的大脑。
她被人反剪双手,侧躺着睡了一宿,蜷缩在床铺靠近墙的一侧。
而这张床上,明显不止她一个人。
不仅如此,令梨的额头还抵着那人的胸膛,耳畔是他呼吸的起伏声。
令梨的眼睛一点点失去高光,茫然不已:在她失去意识的几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敌不动,我不动。”令梨深呼吸,没有第一时间挣脱腕间的绳结,怕惊动她身边熟睡的少年。
她极其谨慎地挪动身体,慢慢抬高视野,直到看见身边人的全貌。
是伽野。
令梨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奇怪的陌生人真是太好了,大清早毁尸灭迹不吉利,清晨见血,一天都会变得很血腥。
但,“我猫呢?”令梨不解。
伽野在她身边毫无问题,令梨随身携带黑猫挂件,但她揣在怀里的不是人形版本的少主,是猫猫形态的他啊。
退一万步,就算伽野恢复了人形,他为什么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师兄昨日特别嘱咐过,令梨住的是套间,有两张空床!
再退一万步,就算伽野恢复了人形且和她躺在一张床上,他不可以背对她吗?
他们为什么要用脸对着脸,呼吸交缠在一起的方式入睡?
令梨无法理解,她陷入了知识的盲区。
“阿梨?”少年迷迷糊糊的声音在令梨耳边响起,“你醒了?”
细细簌簌,伽野困得不愿意睁眼,双手自然地绕过令梨,把她半拥在怀里:“捆了一晚上,手是不是很痛?我给你解开。”
伽野忘了自己打的是死结,他闭着眼摸索两下,没找到绳扣,干脆捏着绳子向外一扯。
撕拉——少年随手丢掉碎布,脑袋蹭进令梨颈窝,邀功似地说:“解开了……困,再让我睡会儿。”
令梨的双手恢复了自由,代价是她整个人失去了自由。
少年的身材看着单薄,实际能让令梨全身嵌进他的怀里,她要很努力地仰起头,才能越过伽野的肩膀看到屋外的屏风。
绕在她背后解绳结的手松松搭在令梨腰间,很奇怪的是,伽野像是特意避开了她脊椎的位置,没碰令梨身上最不能碰的地方。
突然变成人形抱枕的令梨认真地思索了两秒,遗憾得出旁边这人不能杀的结论。
自己养的猫,哭着也要宠下去。
比起教育猫猫,还是搞清楚现状更重要。
“瓜瓜!”令梨感应了一下本命剑的位置,在识海里拼命呼唤她可爱又可靠的剑灵,“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的局面,错误在我还是在他?”
围观了一整夜的令瓜听到主人的呼唤,不答反问:“在我帮你回忆之前,先告诉我,你记得多少。”
记得多少?令梨绞尽脑汁地回忆:“我出门买猫食,险些玷污了师兄的清白,回来后贿赂猫猫咨询了一些法律问题。为了避免徒生心魔,我决定借酒失忆,仰头大气干杯……”
干杯之后的记忆,她一无所知。
令瓜懂了,它有心想将全部的错处都推到伽野身上——醉鬼需要负什么责?它的主人不清醒,那只猫可清醒得很,事态乱成这样都是他阻止不及时的锅。
可令瓜转念一想,若是它避重就轻,令梨想必无法意识到假酒害人的危害性,以后还会不清不白和人拼酒,导致昨晚的事又双叒叕发生多次。
不行,绝对不行!
它要一字不漏将事态的严重性灌输给令梨,让她从此远离酒精,远离会变成人的猫。
“昨晚发生的事,你是指哪一件?”
令瓜反问道:“是妖族少主大变活人将你压在身下,还是你哭着问他把我藏到哪里?”
“又或是你坐在他身上不肯下来,执意要与他同床共枕,头碰头脸对脸相视而眠?”
“眨眨眼睛,干吗?涩吗?是你昨晚哭出来的。”
“动动手腕,酸吗?麻吗?是你昨天非要骑在他身上不肯下来,他给你捆的。”
令瓜一通输出,哐哐哐几个问句砸得令梨眼冒金星,失去了灵魂。
关键词一个接着一个,残留的记忆逐渐上线,在令梨脑海中连成一段惨不忍睹的黑历史。
——是她瞎灌输灵气让伽野大变活人,是她把猫当成人亲吻他的鼻尖,是她哭着问伽野把剑藏到哪儿去了,是她一句又一句“我可以”激得伽野破罐子破摔。
全部都是令梨的错,大清早遭遇雷击是她应得的报应。
“我竟然还想着要不要一剑鞘打晕少主。”令梨闭了闭眼,“我真是好没良知一人。”
被折腾了一晚上的猫猫困得不省人事,想抱住香香软软的抱枕补眠又有什么错?
黑猫蹭在她颈窝里睡惯了,变回人形的少主一时间改不了旧习,熟门熟路缠上来很正常。
令梨慢慢放松不适应的身体,像之前哄猫似的,指尖插进伽野黑色的短发,轻轻摩挲。
少年喉咙里发出猫咪呼噜的小声,环住令梨腰身的双手收紧,突然出现的尾巴扫了扫令梨的小腿,缠住她的脚踝。
猫尾巴的出现是猫等于人的有力证明,令梨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放松了许多,仿佛回到舒适区般自在。
分一半的床给猫猫而已,绝无问题。
她捏了捏短发间竖起的尖耳朵,小声自语:“猫猫什么时候能变回去呀?”
男女授受不亲,若不是两人衣衫完整,令梨自认内心清正坦荡,她险些要在玷污师兄的清白后又玷污了少主的清白。
继宗门罪人之后,她终于又要加上妖族罪人的头衔了吗?令梨离成为修真界全民公敌那天已经不晚了。
“没事。”令梨安慰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没有第三个人看见,就当无事发生。”
说起来,她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伽野真容了。
天天猫猫猫猫的叫他,黑猫长得又是一个样,若是没了他身上神秘古老的金纹,令梨不一定能在一群黑猫里找出自己养的这只。
伽野的长相是明显的异域风情,无论是短发还是暗色的皮肤,都与令梨平时见到的人族修士大为不同。
他五官轮廓深邃,唇带笑纹,年轻英俊,开朗大方,又有猫科爱玩胡闹的一面,擅长撒娇,黏人。
猫咪恶劣的本性也一并继承了,令梨想起昨晚伽野捆了她的手,又笑着说还想堵住她的嘴。
好个小猫咪,抓准机会报复饲主,等他变回去,令梨要勒令黑猫连翻十次肚皮给她看。
“什么时辰了?”令梨看了眼天色,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少年短发间的尖耳。
不早不晚的时间,让被醉鬼狠狠折腾的伽野再睡一会儿也行。令梨拍了拍额头,疑心她是不是忘了事。
忘了什么来着……
“叩叩。”
门外,两声有节奏的叩门声唤醒了令梨的记忆。
令梨:我忘了这里是缥缈楼!师兄就住在我隔壁!
“起了吗?”宿回云的声音隔着门,是他一贯的清冷语气。
师兄昨日说了,休整一晚,今天要商讨风云会的赛事。定是他与轩师兄在一楼久等等不到联盟的道友,亲自上楼来催了!
“我这就来!”令梨飞快应了一声,“烦劳宿真人久等,我即刻就到。”
“不急。”宿回云的语气中没有催促的意思。
他停顿片刻,才道:“我让他们准备了一些吃食,可否送到你房间?”
令梨:大可不必!房间里可不是能见人的样子!
“不麻烦了。”令梨拿出她最平静最岁月静好的声音,“我早已辟谷,无需进食。”
宿回云一怔。
小师妹,辟谷?
绝无可能,轩晓前些日子才说令梨在金鳞城找到好几家滋味不错的海鲜,专门拍照馋他,欺负轩晓辟谷不能破戒。
女孩子开开心心咬着桂花糕,吃得糯米粉沾到鼻尖也不顾的样子,宿回云记忆犹新。
她一向喜欢吃吃喝喝,有人送上门给吃的好事,就算披着马甲假装陌生人,她也不会拒绝。
如若拒绝,定是有别的理由。
比如,她现在不方便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