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96 铁树开花。
这晚之后,两人有段时间没有联系。
隔周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季烟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回到家里,她投入到一家人团聚的喜悦中。
深城和王隽这个人被她暂时放在身后。
而王隽,依旧忙碌。
他此前在国外投行工作过,有个客户的朋友就收购一事找到他,收到季烟的新年祝贺短信那天,他和团队正熬夜通宵分析数据。
此时国内是夜晚,而国外正是白天,据他上一次睡觉已经过去20个小时了。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短信,盯住两秒,移开目光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敲了一会键盘,季烟那晚的目光始终在他面前晃过,且挥之不去。
他停下敲键盘的手,望了眼玻璃门外忙碌的下属们,手敲了会桌面,下一秒,他拿起手机打开办公室的门,说:“休息三个小时。”
说完,他关上门,朝办公室的露台走去。
外边是漫天的雪飘飘落落,街上是过路的行人匆匆忙忙。
来这边一周了,忙得晕头转向时他会来露台吹会寒风,冷静一下大脑,然后再回到屋里以应付接下来的工作。
今天他依旧是这么想。
可寒冷的风雪并不能让他此刻有所冷静,相反,是更加的混乱。
他手指叩了叩手机的背面,思索数秒,他拿起手机,打开几分钟前季烟发来的新年祝贺短信。
【新年快乐。】
很简单的一句祝贺,简单到他可以完全忽略,不用在意。
可不知为何,在看到这条信息之后,他再不能心无旁骛的工作。
他脑海里时常闪过那晚的场景。
这些年,忙学习忙工作,他几乎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家里人着急,前后左右帮他介绍过不少,他次次以工作繁忙为由,一次也没有见过。
他始终觉得,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同样的,他也不会主动去追求。
这一切自我认知、自我暗示和提醒,在那晚季烟主动把手摸上他的脸时,瞬间消失殆尽。
过后他扪心自问,觉得是酒精和夜晚的因素。
可心底里又有一道声音在提醒他,那晚他并没有醉到可以自乱的地步。
现在,他看着眼前的大雪,想,或许是那晚季烟的眼睛太有迷惑性了。
他的爷爷是半个画家,最爱墨水画,其中最爱的是画人。王隽小时候跟在他身边长大,也学了一手绘画的技能。
爷爷曾告诉他,画人最难的是shén • yùn,而眉眼又是直接体现这一细节的地方。
那几年,他不知道临摹过多少双眼睛,多少副眉。
由最初的生涩,到了后来的娴熟。
尽管长大后,忙于学业和工作,他已然很少再提笔作画有所生疏,可日常和人交谈,他还是免不了去注意一个人的眉眼。
那晚的隔天早上,他从季烟住处离开,回去的路上,他在脑海中尽力搜刮季烟这号人物的印象。
实在少得可怜。
两人的工作没有交集,又隶属不同部门,楼层也不同,平时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少有的几次是季烟来他办公室送文件和传话。
越想,他对她又有了另外一番印象。
她很安静,每次过来办完事情就离开,不多留不多言,做事很是干脆。
比温琰之前派过来的人要好上许多。
也是因为她这份特有的安静,他又不得不去想她这个人,这一想,令他印象最深的又是她的眉眼。
不算特别,不算优秀,但有那么几分别致的味道。
那晚她每一次抬眼看他,他都有想吻她的冲动。
吻,冲动。
皑皑大雪在眼前纷纷落落,如此冰冷寒凉的一个环境,他想的却是和情愫有关的东西。
这类他从前最为嗤之以鼻的感情。
可那晚的情动他又无法否认。
他打开手机屏幕。
距离季烟发来的那条短信十分钟过去了。
理智告诉他,他可以不回的。
情感却又在跟他拉锯,要回,这是做人最起码的礼貌问题。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手已经在屏幕上打出了‘新年快乐’四个字。
他摇头笑了笑,索性随从本心,按了发送的箭头。
在露台站了一会,他正要回屋里继续工作,手机震了震。
低头一看,是一条微信好友添加信息。
一个季字,似乎根本不用他再花心思多想这个人是谁。
思考两秒,他点了接受。
没一会主界面上是两人已经是好友的系统提醒。
聊天界面的顶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也是这一刻,王隽突然好奇季烟会发些什么过来。
那天早上醒来两人的氛围是有些尴尬的,时间尚早,外面又冷,他借用她家的厨房做了两份早餐,季烟吃得眼睛亮亮的,像是吃到了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一样。他有所感染,问她是不是不在家做饭。
她家厨房相当干净,干净到了可以无视的存在。
季烟沉默了一会,轻声回了个是。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会她尴尬却又明亮的眼睛,他要了她的号码,相应的,他也给了自己的。
其实后来他也想过为什么跟她要号码。
成年男女独处一个夜晚发生点什么不足为奇。
他以前没经历过,但不代表他对此一无所知。
而且广华证券明令禁止内部谈恋爱,他不觉得他会踩线犯错,尽管他已提交离职申请,这不意味着他会在离职前给人抓住把柄的机会。
同时,他也认为季烟恐怕是一样的反应,她研究生毕业不久,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进入了头部券商,她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正这么想着,反复消失又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终于消停,与此同时,季烟犹豫已久的消息终于发送过来。
【季:你好,我是季烟。】
他摇头。
就这么几个字让她犹豫了这么久?
他回:【你好,我是王隽。】
她秒回:【知道的。】
他愣了愣,继而发笑。
回头再看看这对话,他又一次摇头,但也觉得新鲜,回了一句:【在深城?】
她回:【在老家。】
看到这一句,他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
有些危险的味道。
又想,上一句问得不好,这不是变相在熟悉她吗?
季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在他思忖间,她回:【我在广城。】
她老家在广城,人在深城工作,他想,回家倒是方便,不像他,家在北方,他却千里迢迢跑来南方工作。
也好比如,这会她在家里和家人庆祝新年,他却婉拒了家里人的过年邀请,飞到国外工作。
不自觉间,他已经在心里把两人做了个对比。
他觉得实在危险。
他没谈过感情,没和其他异性有过亲密接触,可此时此刻,他却知道,他走在危险的边缘。
他没再回,摁熄手机屏幕,打开玻璃门,回到屋内工作。
只是刚坐下没几分钟,手机又震了震。
是一条工作的信息。
他回了,放下手机时,心里是有些似有若无的失落。
他以为,会是季烟发来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就像他在等她的信息一样。
他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回到座位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等待手机再次震响。
五分钟过去,手机确实响了。
他不能确定是他想看到的,还是又是一条寻常的工作信息。
手敲了桌面数秒,他拿起手机打开。
是季烟发来的。
只有一句——
我们做pào • yǒu怎么样?
我们,做pào • yǒu,怎么样。
王隽反反复复看了这句话五六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