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章
盛西烛沉默半晌,伸手扶着曲棋的肩膀,欲要将她搀扶起来,谁知后者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碰,在椅子上缩成一团。
“你走开。”
盛西烛垂眼看着她,目光淡淡:“你醉了。”
曲棋低头把脸埋进胳膊肘,浑身呈现出拒绝姿态,声音闷闷道:“不关你的事。”
盛西烛:“我带你回房休息。”
“不要。”
盛西烛没再说话。
外头是莺歌燕舞、娇吟媚语的温柔乡,房间里却安静得出奇,好似一个人也没有。曲棋于静默中闭眼等了一会儿,一颗心一会儿悬至高空,一会儿直坠深谷,不断沉沉浮浮。
曲棋心想:……她怎么不说话?不会真的丢下自己走了吧?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猫!
她抬起头,想偷偷瞄一眼什么情况,忽然一阵冷雪似的气息靠近自己,紧接着便是一阵天翻地覆。
曲棋:“!!!”
盛西烛竟然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曲棋用力拽她手臂,感觉像摸到什么铜墙铁壁似的,使多大力都攥不开。
这猫是什么金刚芭比啊!
“你快放我下来!”
盛西烛:“不。”这样耗下去,两人得磨到天亮。
她抬脚往外走,一缕青丝在胸前晃荡,时不时轻扫着女孩的脸侧。
曲棋饱含怨气地拉住那缕头发,往下拽了拽,哼道:“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盛西烛垂眼看了看她,姿态纹丝不动,甚至把她往怀里揣了一下。
“哎!”
曲棋被迫靠在女人胸前,忽然嗅到了些陌生的脂粉味,她动了动鼻子,看向猫主子的衣襟,上面沾着些淡淡的粉渍。
……这又是不知道哪个坏女人留下的!真是不守猫德的坏Omega!
盛西烛抱着曲棋走过长廊,一路上引起众多惊奇的目光,她浑不在意,抬脚踹开转角一处厢房——
“咚!”
曲棋被巨大的开门声吓了一跳,缩起脖子:“你、你那么用力干嘛?!”
盛西烛弯腰,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帮她脱掉了鞋。
女孩枕着褥子,如绸的黑发散了一床,一双狐狸眼湿润润的,莹白面颊显出几分饮酒后的酡红,不知所措地瞪圆了双眼。
盛西烛坐到床边,目光不经意看向她潮/红的唇,又很快移开。
她轻声问:“在闹什么别扭。”
曲棋戳了戳她冷冰冰的手臂:“你还好意思问。”自己有多招蜂引蝶,心里没点数吗!
盛西烛面露茫然。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竟害得对方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
曲棋见状,咄咄逼人:“你的那个阿姨呢,你俩不是你情我愿、天造地设的一对吗?你怎么没跟她走?”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话说出口时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酸味,眼眶也渐渐变红。
盛西烛见她似乎又要落泪,心头一紧。
“我只是找她问些东西,没有跟她走。”
曲棋不信:“问东西需要两个人靠得那么近?”
盛西烛:“……”原来是不喜欢自己和陌生人接触么。
曲棋狐疑:“真的只是问东西?”
盛西烛颔首:“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找一样东西,找到就会离开。”
曲棋:“……喔。”你最好是。
她摸了摸怦然跳动的心口,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又行了,刚刚还是乌云密布,现在就跟雨过天晴似的。
曲棋暗骂自己真没出息。没办法,谁让自己脾气好,被哄两句就开心了!
盛西烛垂眼看着她,仿佛看到小狐狸的耳朵又重新立起来了,尾巴也在身后乱摆。
她伸手在女孩的脸颊上捏了捏,问:“刚刚和你一起喝酒的人,是谁。”
曲棋看了她一眼:“不告诉你。”
盛西烛不悦地蹙眉。
曲棋轻哼:“你和阿姨走了,我找人一起喝酒,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我没走。”盛西烛强调道,“倒是你,那么快又找到了新的别人。”
曲棋睁大双眼:“不要凭空污蔑人,说的好像我有很多个别人似的。”
盛西烛:“你梦里的人不是吗。”
曲棋:“……”搞了半天这页还没翻过去!
“喝酒那人是秦树,是我误打误撞碰上的。梦里的人我根本不认识,我身边现在就只有你,没有什么别人。”
盛西烛眉目渐渐舒展。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只有你”这三个字取悦到了。
曲棋又嗅到那股脂粉味,蹙起眉:“你去换一身衣服。”
盛西烛:“为何?”
曲棋:“我看不惯。”她也说不清什么原因,但就是不喜欢自家的小猫被别人随意触碰。
盛西烛顺从地站起身,到屏风后换了一件黑衣,来到床边时,曲棋已经睡眼朦胧,哈欠连天。
她打了个哈欠,拍拍身侧的位置:“来睡觉。”
盛西烛化作黑猫,跳上塌,熟练地趴在女孩的枕边。一只手伸过来将它搂进怀里,女孩的下巴在小脑袋上蹭了蹭,又抱着它狠狠吸了一口。
曲棋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晚安,玛卡巴卡。”
黑猫的视线落在她因沾染酒气而愈发红润的唇上,胡须抖了抖,低头凑了过去。
唇瓣微微张合,若隐若现地露出半截红舌。
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之际,它又蓦然一顿,慢慢地缩了回来,漆黑的耳尖塌了下来。
房间里很快响起了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确认她完全睡着后,黑猫从床上跳下来,往屋外走去。
青烟缭绕。
三楼某个房间。
青衣女子柔若无骨地倚在一位年轻男子怀中,眼波流转道:“王公子,我们再喝一杯?”
王公子乐不思蜀地怀抱着温香软玉,笑得满脸褶子:“好月娘,莫要打趣我了。这酒再喝下去,可就办不了正事了。”
月娘软软倒在他身上,任他宽衣解带:“哎呀,公子真是猴急。”
两人正埋头苦干,忽然一阵冷风砰地吹开了房门。
王公子下意识捂着胯,愕然转头:“是谁那么大胆?!”
黑衣女子逆光站在门口,一双金眸冷冷扫过,看向他怀中那赤条条的月娘,缓步走来。
她从暗处走到灯下,露出一张山巅白雪似的面容,眉眼清绝。
王公子双眼一亮:“这是哪家姑娘,生得如此之美。”
盛西烛瞥了一眼他那干瘪的身材,目光嫌恶。
浑浊阴影自她的身后浮现,飞快地蔓延到墙上,瞬间被放大了数倍,一双尖锐的黑色利爪像是鸟类的双翼,从她身侧浮现出来,一闪而过。
王公子像被卡了脖子的公鸡,发出刺耳短促的尖叫,竟在一瞬间气绝身亡。
月娘见状双腿一软,狼狈倒在地上,拿起一件薄衫遮挡自己:“你、你是何人?!”
盛西烛白皙脸颊一侧沾着鲜血,带血的半边脸像个阴冷至极的煞鬼,另一半又像误入红尘的皎洁仙神,光影交错间,冰冷而艳丽。
“秋海棠,在你手里?”
月娘不住地往后缩去,浑身发颤道:“不,秋、秋海棠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阴影游移到了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勒住女人细长的脖颈。
“在哪。”
月娘吞咽口水,发白的手指微微痉挛,在衣衫间摩挲:“……在、在我们阁主手里。”
盛西烛:“阁主?”
月娘脸色煞白:“阁主人不在这……”
她似乎在衣兜里找到了什么,用力一掐!
一阵淡紫色的烟雾瞬间散开,浓烈的花香宛如美酒佳酿,令人眩晕。
盛西烛眼前一闪,视线如同镜花水月般荡漾起来。
她似笑非笑:“mí • hún阵?”
盛西烛抬手击碎阵眼,忽然一道凛冽魔气扑面而来,直冲天灵盖!
窗台下,身着蓝色纱衣的魔女翘着二郎腿,身姿婀娜,一手搭着窗沿,一手运转魔息。
她合拢五指,眯眼道:“是谁欺负我家月娘?”
一道黑色身影缓缓走出烟雾,目光冷然:“你就是阁主?”
魔女惊讶地看着她:“这都没死?”她刚才可是用了九成功力呢!
盛西烛亦是没想到,人间界最大的销金窟,竟然是魔教中人所开。
“交出秋海棠。”
魔女恍然:“原来你为了这个,可惜……”
她顿了顿,扬起唇,笑声清脆如银铃:“可惜你来晚一步,秋海棠已经被我献给魔主作生辰贺礼了。”
……终究是白跑一趟了。
盛西烛冷冷看她一眼,欲转身离开,没想到一只纤臂倏然拦在她身前。
“杀完人就想走?阁下也太放肆了吧。”
盛西烛瞥向她,面无表情道:“滚。”
身后的黑影赫然从地面浮起,宛如游蛇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向挡住去路的魔女扑去。
“糟了,竟然是魇?”魔女的表情出现一瞬尴尬,“寄了,打不过……”
话音未落,那黑影便猛地将她吞噬,将其拦腰截断。
片刻,阴影如潮水退去,只留一地木料碎屑。
盛西烛神色淡然:“只是个傀儡……”
她转过身,屋内只剩一片混乱,方才的月娘也不知趁乱跑到了哪里。
盛西烛静立片刻,重新回到了二楼房门前。
进门之前,盛西烛将身上的血气洗净,方才踮起脚踏进房间。
曲棋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姿势一如往常,十分放荡不羁。
盛西烛垂眼看她,伸手掖了掖被子。她重新变成黑猫,跳入女孩怀中。
一夜无梦。
曲棋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缓缓苏醒。
她抻了个懒腰,坐起身,便看见猫主子坐在桌旁,一身黑衣如浓墨,正低头喝着茶。
脑海中瞬间闪过昨夜画面,曲棋不由浑身一震,表情凝固。
假酒害人呐!!!
她居然对着小猫咪哭哭啼啼,撒泼耍赖,还被对方公主抱了?!
铲屎官地位尊严不保!
盛西烛看向她,神色自若:“醒了?”
曲棋看向她,严肃地说:“昨晚的事情,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她说完就有些尴尬,怎么听起来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猫主子的事,又不想负责似的,一开口就是老渣女了。
盛西烛:“?”
曲棋:“我、我也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两清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做渣女!
盛西烛:“……”强行两清。
两人出门去吃早饭,迎面走来一蓝衣女子,眸光清冷,脸带面纱,隐约可见面纱下绝色姿容。
她看见曲棋,竟停下脚步,蹙了蹙眉。
曲棋朝她挥挥手:“嗨,秦道友。”
秦树退后一步,整张脸竟慢慢变红。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这位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