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
陶烨的声音传来,没能等来意料之中扶起自己的手,惠妃虽是不悦,但也不敢流露分毫,自己起了身。
好在陶烨安抚的话也跟着传来。
“这些天辛苦你了,宴会办得挺好的。”
惠妃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还好她听了云嬷嬷的话,宴会不能寒酸,但也不能大办,毕竟皇上现在还是没有真正举办宴会的心思的。
“皇上满意就好,这是臣妾该做的。”
陶烨坐在了上方,他的旁边还是放着平日里皇后的位置,如今就算是空在了那里,也没人敢去坐。
惠妃坐在了下方,眼睛却看着那位置,总有一天,她要坐上那里。
陶烨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一边的花灯,在心里想着等会儿挑哪一盏给程婉带回去。
直到惠妃的声音让他回了神。
“皇上,您在看什么呢?”惠妃笑着问。
陶烨这才收回目光,随便几句话岔开:“朕只是在想娴妃怎么不在,她可不像是会错过这种热闹的人。”
“可不是,”就算是咬碎银牙,惠妃也只能接着陶烨的话打趣,“只是方才永宸宫传来消息,说是娴妃姐姐不慎染上了风寒。大概是怕冲撞了圣驾这才没来。”
“她还知道冲撞二字。”
惠妃桌下的手握在了一起。
明明陶烨看起来并无异常,也是在和颜悦色与自己拉扯着闲话,可惠妃就是直觉他的心不在这里。
是因为皇后,还是娴妃?
没关系,她想,她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娴妃在坤宁宫宫门口被下人拦着了。
“娘娘,皇上真的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放肆!”娴妃的脸是后宫之中最为醒目的,哪怕是程婉在她面前,也要逊色一分,此刻她正怒目看着不敢抬头的侍卫们,“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宫?”
“娘娘,”眼看着她要往里边闯,侍卫赶紧去拦,却又被娴妃瞪住。
“怎么?”娴妃看着他抬起的手,“你还准备用你那双手碰本宫?”
吓得侍卫赶紧收手:“卑职不敢。”
娴妃冷哼一声便又往里面走了。
最后,因为忌惮着娴妃的身份,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进去。
后宫之中经常会有人猜测,皇上封娴妃这个“娴”多少是不是带着点打趣,这本人跟封号完全没有一点沾边。
娴妃敢进去,他们哪里敢,互相看看,就赶紧派人去通知皇上了。
程婉早就听到外面的喧哗声了,不用仔细去分辨,她就已经能猜到是娴妃了,整个后宫,也只有她这么敢了。
所以看着这个熟悉的人进来,她也不惊讶,更没有发出声音。
她看着女人的脸在看到屋内这些稀奇古怪的陈设时,从惊讶一点点变得讽刺再到愤怒。
“说什么不信鬼神,这是在干什么?”娴妃恼怒地扯过一边的符咒,“疯了,他真的是彻底疯了。”
撕了一张不解气,她又继续撕扯着其他。
“都已经死了,你都已经死了,还想怎么样?”
面容娇艳的女人,就像是发了疯,要把殿里每一处都破坏,要把自己的恨意,这样宣泄出来。
一直到撕累了的人,终于瘫坐了到了地上。
程婉看着她,目光复杂。如果说,陶烨真的有喜欢的人,她想,应该也是这个人。
可以骄纵得肆无忌惮,与自己顶撞,与陶烨顶撞,哪怕是心狠手辣地残害宫妃被打入冷宫,最后也还能重新出来,
这些日子生出的所有猜测,在看到娴妃的那一刻,尽数散去。
她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仿佛她与陶烨的关系,就不该跟情爱这种东西沾边。
抬头的时候,程婉发现原本似有似无笼罩在门口的光芒,在慢慢消散。
为了验证猜想,她起身走过去,伸手去触碰的时候,果然再没了之前阻挡自己的屏障。
程婉没有犹豫径直地走了两步,残留的屏障虽然不足以拦住她,但还是负隅顽抗一般微微亮起。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娴妃向这边看过来。
女人的眼角像是在闪着泪,看向这边时透露着迷茫。
程婉心一紧,也不再停留地向外面走去。她刚出坤宁宫,迎面就碰上了正往这边跑来的陶烨。
确实是跑,后边的侍卫们追了一路也没有追上,大冬天里,他跑得有些喘气,发冠歪到了一边,程婉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一盏兔子花灯,不由想起刚刚分别时两人的话。
穿过回廊以后,正要上台阶的人大概是因为地上的冰滑了一下,一个没站稳摔下去。
程婉差点惊呼出声,还好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皇上!”后边追上来的人赶紧扶他。
陶烨抬头,他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只是盯着此刻毫无保留敞开的殿门。
他的眼眶开始泛红,一次又一次,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接受这样的折磨。
程婉看着他甩开下人的手向宫殿里走去,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他是向着程婉跑来的。
嘴里还在叫着她:“皇后。”
程婉恍惚间看见年轻时的陶烨,提着两盏花灯,大步流星走向自己,脸上带着笑意:“太子妃,你看你喜欢哪一盏?”
程婉从来没有告诉过陶烨的是,杜子理问过自己。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彼时的程婉,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只是那萌芽,还没见过阳光就死在了地下。
程婉一直看着他,直到陶烨经过身边,衣角穿过了自己的手臂。
刹那间,她仿佛听见了清脆的玉佩撞击声,早就该结束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