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可我却非常后悔……”
大家在会所吃过午饭,又去泡了一会儿温泉,不知不觉已是华灯初上,我们又回到顶楼的歌舞厅,看表演,喝酒。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美女在舞池中随着音乐舞动妖娆的身姿。
叶正宸有些醉了,眼神越来越迷离,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我腿上游移。其实他的酒量很好,假如不是替我喝了很多酒,他不会醉。
我也喝了一杯红酒,头昏昏沉沉,感觉自己摇摇欲坠,于是我悄悄起身。
“你去哪?”他一把捉住我的手,问我。
我拨开他的手:“洗手间。”
在洗手间洗了个脸出来,我看到大厅的一角有个幽静的阳台,被垂着的帘幕隔开。我踱步到阳台上,双手搭在阳台的围栏上,望向远方。不远处是海港,我能看见航灯在闪动,很美。
“是不是很无聊?”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回头,郑伟琛站在我身后,拿着一杯冰矿泉水的手伸向我。
“谢谢!”我接过,“不无聊。我只是有点热,出来吹吹风。”
郑伟琛转身靠在围栏上,侧脸望着我:“我一直很想和你聊聊天,今天能赏个脸吗?”
“我也早想和你聊天,一直没找到机会。”
“噢?”
我说:“我听人说,印钟添的案子是你负责的。”
“嗯。”郑伟琛无所谓地笑了笑,“是我抓他的。”
“你为什么要抓他?他犯罪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好像我心里总有一种期望,期望印钟添说的不是真的,期望我认识的叶正宸始终是那个穿着圣洁的白大褂,连小白鼠都无限怜惜的叶正宸。
郑伟琛用很官方的语气回答我:“我们只是找他协助调查。他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调查,向我们提供了很多有力的证据。”
“可我当时打听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我听说他承认了所有的罪,会被判处死刑。”
“若是连你都能打听到内部消息,我们还怎么查案?”
我无言以对,索性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这个消息是叶正宸让你放出来的吗?”
郑伟琛被我问得一愣:“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我摇头:“不是。”
默然相对了一阵,郑伟琛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你根本不了解他的为人。”
“不是他让你做的?”
“不是。”
“真的不是他?”因为期待,我抓着围栏的手收紧,再收紧。
“这件事与他无关,一切都是我的安排,国际饭店总统套房的房卡也是我让人给你的。”
“你?”
“他回国参加完授勋仪式,第一件事就是去南州看你,却看见你正在试婚纱……你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吗?”
我的眼前晃过婚纱店门外挺拔的背影,落寞又孤傲,还有那辆绝尘而去的军车。
那时的他,是怎样的心情?
郑伟琛说:“我只是想帮他,帮他创造个机会,让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让他把想说的话都说清楚,不过……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一向理性的他,被你弄得晕头转向。”郑伟琛半垂下脸,隐晦地笑了笑,“强烈期盼你再求他一次。”
海上的航灯变得悠远,模糊。我努力回忆当日的情景,叶正宸好像想和我说什么,我不肯听。后来,他和我谈条件,我就把衣服脱了。难道我误会他了?
我仰头,喝了一大口冰水。仔细回想一下,他好像确实没说要我,是我太急切了。
我抬头看着郑伟琛,漫天星光落在他的眼底,他的眼眸像夜空一样深邃。我忽然觉得我应该感谢他,恰恰是那一次的失足,让我和叶正宸看清了彼此的渴望,让我们都无法回避一个不争的事实——我们依然相爱。
否则,我们可能会遗憾一生。
我心中一动,蓦然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郑伟琛,南州市这宗案子,为什么是你负责?这仅仅是个巧合吗?”
郑伟琛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不论我需要他做什么,他从不会说‘不’字,我对他也一样。”
我点点头,又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已经有了想要的答案。
“你能给我讲点他的事吗?我想多了解他一些。”我说。
郑伟琛看向大厅,大家在轮流敬叶正宸酒,大有不灌醉他誓不罢休的架势,叶正宸喝得兴起,来者不拒。
“我们住在一座大院里,从小玩到大……他的家教非常严格,叶伯父管他像管自己的兵一样,非骂即罚。叶伯父不准他和大院外的孩子玩,怕他跟人学坏,不准他抽烟喝酒赌钱,还不准他交女朋友,怕他玩物丧志,误入歧途。偏偏他个性倔强,根本不知道‘服从’两个字怎么写……可想而知,他的童年过得有多凄凉。”
我认真地听着,想象着。
“叶伯父让他报考军校,他偏要考医学院。为了抗议叶伯父的专制,他在夜店整整泡了两个月,天天醉生梦死……叶伯父要跟他断绝关系,他反而笑着说:‘好啊,反正这年头医生不可怜,可怜的是那些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差点把叶伯父气死。最后叶伯父妥协了,准许他报医科大学。”
我苦笑:“他要是活在抗战年代,绝对是个宁死不屈的革命党。”
“是啊,要不怎么派他去日本。”郑伟琛嘲弄地笑笑,又说,“他这个人,特别有原则,不能说的,死也不说。我跟他关系这么好,去日本的事,他对我只字不提,要不是我看到他钱夹里那张tōu • pāi你的照片,真想不到他去了日本。”
“我的照片?”
“在京都岚山的渡月桥上照的。我去日本考察过一次,对渡月桥印象深刻。那天一看见你的照片,就什么都猜到了。”
我越听越糊涂:“究竟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说清楚点吗?”
里面是灯红酒绿的世界,外面是深蓝色的天空,我倚着阳台的围栏,听郑伟琛给我讲叶正宸的事,包括他刚回国时告诉大家他有女朋友,包括他和喻茵结婚之后在酒吧里宿醉不醒,也包括我回国那天,郑伟琛接到的电话。
知道了叶正宸未曾说出口的秘密,才真正了解了我深爱的男人。
叶正宸,这个第一天见面便让我扣上花花公子帽子的男人,原来背负着这么多不能说的痛苦。
我望着天空,星光在我眼前一片混沌。
郑伟琛问我:“他一向是个理智且自制的男人,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他把什么理智、自制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我苦笑着摇头。或许是孽缘吧,我们就是彼此命中注定的那个劫数。
夜深了,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
又一个火爆的节目演完了,演艺大厅里的七彩灯光全部熄灭,音乐声骤然消失,世界一片宁谧。我以为节目已经结束了,却见帘幕散下,月光从玻璃搭建的拱形屋顶倾泄而下,薄薄的白光罩着整间演艺大厅,如梦似幻。
我隐约看见舞台上站着一个女人。一束光打在舞台上,我才看清舞台上有一位棕色长发的西方美女,站在银白色的钢管前,身上只穿了一条鲜红色的薄纱长裙,雪白的肌肤清晰可见。
看出精彩表演要开始了,我立刻把目光锁定在叶正宸身上,想知道他这位所谓的军人能不能抵挡住美色的侵蚀。让我倍感意外的是,叶正宸并没有看表演,而是看看身边的位置,又看看郑伟琛空着的椅子,目光在整间大厅中游移,好像在寻找什么。
找了一阵,他拿出手机打电话。很快,我的手机响了,我不必看来电显示也能猜到是谁打来的。
电话接通,叶正宸微醺的声音透着焦急:“丫头,你在哪?”
“我在阳台,和郑伟琛聊天。”
“聊天?”他又环顾一遍四周,“聊什么?”
“随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