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鸦杀尽（十五）

她扮演着“琉克雷茜”，多少能与幻境中琉克雷茜夫人的情感产生共情。

她多少能够体会到琉克雷茜对伯爵的濡慕和感激，也因此能够将同样的情感投射到幻境中扮演着“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的人身上。

“至少在这里，还是可以感知到松饼的美味的。”伯爵将烤好的流着蜜浆的松软松饼装进餐盘，放到琉克雷茜面前。

自从变成鬼之后，她是再也没法吃人类的食物了，不过在幻境中倒是可以重新怀念一番蜂蜜和糖浆的滋味。

她拿起银餐具切开松饼，却发现银质的餐具变黑了。

“有毒？”她对伯爵说，“看来您与我的行程也被有心之人透露给您的那些政敌们了？”

“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我，我很惊……很高兴。”伯爵微微笑道，琥珀色的眼中一如既往平静无波，“说明你我之间正在逐步建立无与伦比的信任呀。”

察觉到“阿尔伯特伯爵”本来想说的是“我很惊讶”，他及时改口的表现让她意识到，他应该也知道在幻境之中不能直接暴露身份，那么在幻境中如果被杀就会被抹消一切痕迹，这样的规则对方也应该知晓？

“我当然不会怀疑阁下，是阁下给予我贵族的身份、地位，并将权力与我分享，让我摆脱过去的卑微，我对您始终心怀感激与信任。”这是琉克雷茜对伯爵的情感，并不是她的，琴叶之所以没有怀疑他，一方面是上弦之二没有杀死她的动机，要杀她他早鲨了，另一方面在幻境剧本中虽然有着稍微自由发挥的余地但也不能OOC到暴露自己并非所扮演角色的地步，伯爵不会杀琉克雷茜，自然扮演“伯爵”的他也不可能来鲨扮演“琉克雷茜”的她。

早餐的松饼只是小插曲，很快伯爵就用了蔓越莓糖浆做了新的卷饼。

早餐后东果陀共和国的首官来会见他们，为了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新婚夫妻应有的模样，他们多数时候是牵着手跟着首官及随从们在森林中散步。

午餐前的安排是射箭，这个是她擅长的，同时也是琉克雷茜夫人本人也擅长的运动。

东果陀共和国这样安排，的确是为了迎合琉克雷茜本人的兴趣，可以想象真正的伯爵夫人在那天应该是挺开心的。

她得到了自由、尊重，以及能够影响许多人来迎合她兴趣的权力。

但是下午，她们去往东果陀边境后，就遇见了她并不怎么想见的人。

猎人协会的副会长帕里斯通声称这只是巧遇，但是琉克雷茜比较了解他，他的行动背后必定有理由，他来到东果陀，就意味着这个地方会发生什么。

琉克雷茜晚上来到伯爵的房间，请求他立刻离开这里。

伯爵隔着幽暗室内燃烧着的烛火对她说：“夫人，你出生于平民，是真正的无产阶级，所以我才选择你继承我的意志。现在的我，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同时吸引了贵族与平民的不满，这样的我能够暂时吸引原本对立的两个阶级的注意力，让他们把目光转向共同的敌人——”

“那就是我。”他说。

“所以你想要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对立阶级之间的和解，让贵族与平民的矛盾不再那么尖锐？”她问，琴叶理解他的逻辑，却并不明白伯爵为何要自我牺牲，明明他死了，所有人都会拍手称快，不会有人理解他牺牲的苦心。

“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希望有人能够传承我的意志，这样的意志能够不断传承下去，直至最终能够消除阶级的存在，不再有统治阶级将被统治阶级当做工具来压榨、来剥削、来欺凌。”伯爵抚摸着一本书的书脊，面目一如既往的柔和而沉静，“夫人，你是我的妻子，但是如果你觉得传承我的意志过于沉重，在我死后，你也可以过自由的生活。”

琉克雷茜本人的情感支配了琴叶，她说：“您的意志，正是我的意志呀。”

“谢谢你，夫人。帕里斯通先生出现在这里，预示着一场阴谋已经拉开帷幕，他从黑暗大陆带来的某个能够威胁世界安全的东西恐怕已经被投放到了与外界缺少联系的东果陀，你可以借此行掌握更多证据，将来他便需要顾忌你，这也是为你今后在V5联盟以及我们国家的上议院获得猎人协会的支持争取更多的筹码。”伯爵微笑着说，“我愿意在这片土地上被杀死，夫人。我的存在已经让V5感到极端的不满，与其被他们暗杀，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你说对不对，夫人？”

琴叶一惊，如果扮演伯爵的人在幻境中死亡，那么扮演之人也会真的消失的。

阿尔伯特伯爵将那本书的一角用烛火点燃，“夫人，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被你那双沉静而安宁的眼眸所吸引，仿佛从比亘古更久远的年代就存在般，那样宁静而温暖，是我生来就不具备的品质。所以在知道你为何来到我身边，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之后，我愿意给予你我全部的荣光，我的生命，我的一切。”

即便阿尔伯特伯爵的这番话是说与琉克雷茜夫人的，即便扮演伯爵之人说着这番话时想必也并不能够与伯爵共情。

但是已然能够与人类共情的她，能够感受到琉克雷茜夫人本人的情感。

我希望你活下去。如果你想要永恒地凝望我的眼眸，那么就放弃你所谓的意志与伟大理想，永远陪伴在我身边——

这是琉克雷茜夫人本人想说却没有对伯爵说出口的话，也许是她觉得自己太过卑微渺小，在伯爵整个人生的理想面前微不足道，所以她连说出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