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掉...掉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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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隽的体温比较低,当他冰凉的手指蹭到楚衍裸露的皮肤时,楚衍忍不住的瑟缩起来,总想不安分的躲开。
章隽却没打算放过他:“别乱动,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楚衍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就算是有他也不太想承认,因为他总觉得现在的气氛很诡异,很耐人寻味。
可惜,章隽非常了解他,他知道楚衍这个孩子越是抗拒什么,就越是有什么。
楚衍小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把家里盐罐子给打破了,当时章隽不在家,小小的楚衍就觉得自己还可以拯救一下。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盐罐子碎了,里面的盐粒子撒了,仅此而已,但是在乖巧惯了的楚衍心里,他在寄人篱下的情况下居然还如此放肆,损害他人财务,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熊孩子行为。
而且系统阴测测的说着:[我觉得你还是赶紧收拾一下,然后今天再好好装个可怜吧。]
后来的楚衍才知道,那是系统善意的提醒。
楚衍想悄悄的毁灭证据,于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一点点的捏起玻璃碎片。
这孩子可能笨手笨脚惯了,章隽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将自己割伤。
当血液从手指尖慢慢渗出的之后,楚衍的第一个念头是,完蛋,要销毁的证据又多了一个。
因为玻璃上沾了盐,楚衍当即感觉到了钻心刺骨的疼,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伤口上撒盐。
楚衍想把沾在指尖的盐粒给取下来,但是又不敢碰到伤口,于是他灵机一动,开始疯狂甩手,希望可以以此让盐粒脱落。
然后他就把血甩到了墙上
楚衍面如死灰的看着墙上那水滴状的血液,它已经跟墙面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一刻也不能分割。
他心想,他完了。
虽然最终把玻璃碎渣全部收拾好了,章隽回来后看着可怜巴巴的将手指泡在水里的楚衍,小不点心知瞒不下去了就支支吾吾的承认错误,那副囧样居然把章隽逗笑了。
如今的楚衍在某些细节依然很像小时候,或许在章隽自己也没有感觉到,自己冷硬的心正在慢慢被这些细节捂化。
果然,在衣服解下来之后,章隽又看见了一些青紫的淤青,神色又冰冷了些许。
楚衍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却不知道他这份怒气是想冲着谁发泄的,心中不自觉的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心虚。
当天晚上,楚衍睡觉的时候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他睡的很沉,连章隽打开了他的房门,静静的靠坐在他的身边都不知道。
章隽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眼中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今天那把刀离这个人那么近,近的几乎要割破他脆弱的喉管。
在看见那个惊心动魄的画面时,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痛苦万分。
他知道他害怕了。
他害怕这个人再次从他的世界离开。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浓浓的占有欲正在破土而出。
这种感觉其实一直都在,只是直到今天,他才渐渐有些明白,这种让他想要摆脱却欲罢不能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楚衍放在床头柜上的终端突然频繁闪动着光芒。
章隽随意的将它拿起来,想要把它关掉。
但是在他的触碰下,终端居然立刻闪出了一个硕大的屏幕,在被置过的人正在给终端的主人发送着短信:[我上次说的有些过分了,对不起。]
章隽静静的看着那则消息,然后垂下眼眸,撇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楚衍。
确认楚衍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后,章隽敛下眉眼,神情冷峻的点开了楚衍同这个人的聊天记录。
越是看,他的目光就越是寒冷。
他第一次看这样的楚衍——像一只不会厌倦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围着这个人说话,还不厌其烦给这个人发许许多多让人轻松愉悦的东西,仿佛在分享着自己的快乐。
就算这个人并不怎么理会他,章隽也依然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这感觉就像自己心爱的宝贝被别人随意糟蹋了一样。
楚衍上辈子有对什么人这样过吗?
有过,不过那个人是楚衍的未婚夫,叫段泽云。
这么想来,他上辈子对段泽云的敌意似乎并不是凭空产生。
没有想到,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一个颇具威胁性的人居然已经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楚衍的生活。
而楚衍还刻意的隐瞒了这一切。
章隽看着楚衍那一条条活跃的信息,拳头一点一点的捏紧,却又慢慢松开,闭上眼睛,将手背抵在额头上,强行压下心中的躁动。
这个人渐渐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他并不习惯。
他也不想去习惯。
喜欢?
那算什么。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冲着毫不知情的那边回了一句:[别再找他了。]
那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也毫不示弱的回复着:[你是他什么人?]
章隽微微顿了一下。
是啊,他是楚衍的什么人呢?
叔叔?
未免太过可笑。
章隽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只是告诉他:[我会管好自己的人,他以后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然后强行中断了楚衍的终端与那个人的联系。
他面色压抑的将终端放在一边,若有所思的盯着楚衍的睡颜。
楚衍睡的并不安稳,揪紧手指,皱着眉头梦呓。
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脸色苍白轻喃着:“疼”
章隽的心脏仿佛被咬了一下,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楚衍的头发。
楚衍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情不自禁的将脑袋往他的手心里蹭,声音里带了点脆弱:“我想回家。”
章隽的手一顿,以为他是想回皇宫了。
可是或许这世界上只有楚衍自己知道他想回哪里去吧。
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楚衍一醒来就感觉到了不舒服。
他的喉咙干涩,额头湿热。
较强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他怀不是,他发烧了。
虽然章隽吓他说不让他给眼睛里的芯片充电,但眼前清晰的世界表明他最后还是心软了。
楚衍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
不过现在他没功夫想这些,他短时间内不太想跟章隽共处一室。
只要一看见他,脑海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雷雨阵阵的夜晚,手上细密的疼痛,还有耳边的温热。
那是暴力和温柔的叠加。
楚衍苍老的内心短时间内暂时接受不了这些信息。
他照了照镜子,还好,除了脸上红一点之外,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虽然楚衍已经尽力表现的很正常,看见章隽也会强行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挤出一点友好的微笑出来,但是那人丝毫不领情,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别扭的笑容,说出一句:“不想笑就别笑了。”
楚衍原本僵硬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不笑怎么办,这不是强行打断我们的相处模式吗!
你非要戳穿我做什么呀?!
我上辈子天天对你假笑你可习惯了不是吗?!
他暂时还无法满足章隽对表面关系的高标准,高要求,不过他有一颗赤忱的上进心,打算回头对着镜子把假笑练的再好看一点。
嗯,身为万人嫌,拥有一个经得起千锤百炼的灵魂是必不可少的。
这点业务能力他还是有的。
吃饭的时候,章隽看着心不在焉的楚衍,目光略微有些阴沉。
楚衍的父亲并不怎么管他,母亲也早早离世。
在他小的时候,所有对亲情的理解基本都是从自己这里得到的。
那时候,他清澈的眼瞳里装的满是自己,他笑起来目光闪烁,章隽竟也下意识认为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可是他长大以后,就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依赖他了。
小衍想从他的世界里逃开了。
可是他还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怎么能离开?
楚衍非常完美的掩饰了自己生病这件事。
想要扮演万人嫌,总要有那么点压箱底的真本事的,尤其是演技这一块,必须要拿捏起来。
比如,上辈子楚衍一不小心生了场病,可在当时的剧情线中,凌风在某个重要的时间点里会受到一点伤,需要段泽云他们去保护和关心。
系统严厉的批评他说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生病,按照楚天阔的脑回路肯定会让段泽云留下来照顾你,而段泽云被那纸婚约束缚着肯定也要强行耐下性子被迫照顾你,要是剧情变成这样,凌风还管不管了!
当时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楚衍瞬间就支棱起来了,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呢。
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楚衍强行让自己伪装的活蹦乱跳,看到段泽云开热情洋溢的上去给他打招呼。
毫不意外,段泽云就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便不再管他,义无反顾的往凌风的方向走去了。
那时候,名义上尊贵至极的“大皇子”,竟可悲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说的话也比以往更加有气无力。
或许,他偷到了大皇子的身份,却没有偷到大皇子该有的任性和权利吧。
这么一想,好像那个重要的剧情点也快到来了。
或许这一次,凌风可以顺利的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
今天萧穆的脸色比以往更加的难看。
楚衍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觉得浑身酸疼,这可能是被萧穆给弄出来的条件反射。
因为每一次,萧穆浑身充满低气压的时候,就是楚衍要遭大殃的时候。
天真的楚衍估计想象不到,把萧穆搞得郁闷不堪的人,和萧穆发泄情绪的沙包,竟都是他本人。
原本今天也应该如此进行,楚衍作为一只小倔鸡努力在萧穆的刺激下完成超额的训练量,然后班里的“好同学”们开开心心的看戏,享受着“啊,是皇子又怎么样,还不是逃不过要被虐菜的命运”这样的感觉。
但是今天楚衍身体不适,实在是体力不支,无法顺利完成萧穆每一个苛刻的要求。
可是今天的萧穆显然也比以往更加的严厉。
大抵楚衍真的是高估了自己生病后的身体素质,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跟不上大家的节奏,慢慢的拖了后腿,成为远远的被甩在大部队后面的那一个。
人嘛,太冒头不好,太弱鸡了也不好。
就好比现在,他非常光荣的再次被萧穆留下来单独训练了。
他的头昏昏沉沉的,眼前的萧穆看起来都有点重影了。
萧穆依然很有威慑力,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往那边一站,就成了楚衍绝对不敢倒下的理由。
因为那绝对会更惨。
楚衍知道自己在萧穆的眼里绝对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他是皇子里的纨绔,是军校里的学渣,是帝星里的混子,不过是因为一个尊贵的身份,才能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
否则的话,他的命运应该是成为一个在街边乞讨的瞎子。
尽管那些恶习他这辈子都有在改变,但应当完全不足以扭转自己在萧穆心中的形象。
楚衍每次都在心中默默流泪:啊,这该死的第一印象。
既然第一印象无法扭转,楚衍只能尽心尽力的苦苦维持着他们以后和和睦睦一点的可能性——起码不被随便拿来当炮灰用就好。
或许有一天,萧穆会忽然慧眼识珠,突然觉得:哎?这个人好像还不错,是个可教之材?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楚衍努力的挑战着人类生理的极限,想把这一天给安安稳稳的熬过去。
熬过去
他没熬过去。
他直直的当着萧穆的面昏死过去了。
在他昏过去之前,似乎看到萧穆的瞳孔一缩,伸手想要拽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知道他有没有拽住。
但是后脑勺似乎并没有很疼。
楚衍觉得自己真是多灾多难的体质。
萧穆显然也感受到了。
在萧穆把浑身虚软的楚衍背到校医院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开始对楚衍进行细致的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十分喜人:
首先是身体上明显由打架斗殴导致的淤青斑紫。
接着是由于大喜大悲导致的发烧患病。
再接着就是训练过度产生的休克反应。
医生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萧穆一眼,萧穆也老老实实的承受了老医生的这记眼刀。
虽然,他只是造成了这最后一步的罪魁祸首。
治疗的手段也非常的简单,基本就是多喝热水,吃点退烧药,然后再好好的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老医生在跟萧穆叮嘱完这些事情之后,又垂下眼睛看了楚衍一眼。
楚衍现在还没有醒,柔软的发丝散在结白的枕头上,看起来纤细而脆弱。
老医生活了一辈子了,很多事情都看淡了,皇亲贵胄和平民百姓在他眼里都跟所有的平凡人一样,不过是有没有病的区别罢了。
在他眼里,楚衍不是什么皇子,只是一个生了病的,有点可怜的孩子。
仅此而已。
因为是军校,隔三差五就有这么几个受伤的学生被塞进来,医生还有别的工作要忙。
老医生简单的交代几句就走了,简洁的房间里瞬间只剩下楚衍和萧穆两个人。
楚衍还没有醒,而萧穆作为这起事件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也只能留下照看。
澄黄的阳光落在楚衍的脸胖,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轻轻扫下一层阴影,他整个人也在这种光芒下几乎透明。
萧穆想了想,还是走到窗前,轻手轻脚的为他拉上了窗帘。
病房里瞬间昏暗下来。
楚衍轻轻翻了个身,脸颊发烫的继续睡着,没做什么好梦,但也不算太糟。
看着这样的楚衍,萧穆突然回想到了上辈子在监狱里看到楚衍的那一幕。
别的囚犯脸上都是死气沉沉的绝望,或者是死期将至的癫狂。
像楚衍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在失去了一切之后,萧穆以为他应该会痛不欲生,精神崩溃。
他甚至有些恶劣的想过,楚衍这样的人就该像那些精神分裂到忘记自己是血肉之躯,不要命的将自己的脑袋狠狠的往铁墙上撞,企图了结自己的囚徒一样,自己把自己推进地狱。
可是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楚衍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墙角,面色坦然,像一个乖巧的孩子,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简简单单的活着。
让人不由得觉得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似乎太过凄惨。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存在了一瞬。
因为楚衍在抬起眼来看见他后,神色凌然一变,爬起来发疯似的冲过来拍打着牢笼,求他行行好,救救他,他愿意给他当牛做马。
还是那么丑恶的嘴脸。
他当时怎么会觉得他很可怜。
而如今沉睡着的楚衍,有着同当时一样的干净和从容。
萧穆的目光沉甸甸的注视着他,一个想法像藤蔓一般滋生在他的脑海:
这个人要是能一直睡着就好了。
虽然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个人跟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但是他始终觉得,一个利益熏心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变好,如果有,那可能只是因为他滋生了另一个欲望。
而那个欲望长在阳光下。
这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个在网上认识的青年。
没有什么身份,也没有什么权势,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可是他的身上似乎总是带着一股精神,分明朝气蓬勃,却又带着一种被岁月沉积过的深沉。
他的声音像是被打磨过的砂石,听起来很舒服,能让人情不自禁的放松下来。
他和楚衍就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一个平凡而热烈,一个高贵而丑恶。
不过这也不算,毕竟楚衍的身份是偷了别人的东西。
他不希望这个人被金钱给蒙蔽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