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3
一个男人的旁边,也绝不会凭空出现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紧紧地盯着那面铜镜,一双总是柔和如春风般的眼睛里,此刻也已被震惊所代替了。
这是什么?
他一动不动,也确定自己身边根本没有人,可这一面铜镜之中,他的身边,却有一个头发蓬乱、看不清脸、满脸是血的女人。
楚留香皱了皱眉,想到了什么。
御鬼残页。
他一直认为,这只是一个传说。
江湖上神乎其神的宝贝太多了,但其中大多数,都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更何况,李悦来已经死去十多年了,他那时的事情实在蹊跷,被传的神乎其神也没什么不可能……
但……
现在,他的观念却已经被完全的颠覆了。
他
昨晚的确睡得很沉、睡得很满足。
但如果有一个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屋子,在他的榻上用血来写字……他要是这都发现不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盗帅虽然算不上天下第一高手,但也的确算得上是顶尖中的顶尖了,天底下能旁若无人地进了盗帅的屋子,还留下这种玩笑,却不惊动楚留香……不是楚留香自夸,这还真的不太可能。
除非……进来的根本不是人。
楚留香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那面镜子。
忽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细细密密的颤栗已顺着他的脊背从脊骨一直爬到尾椎骨,像是一条冰冷而黏腻的蛇一样的缠住了他。
但是他不讨厌。
刹那之间,楚留香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浑身的肌肉也已绷紧了,他那只稳定而有力的手,以一种非常小的幅度活动了一下,发出几声清晰的骨节活动的声音。
楚留香紧紧地盯着镜子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鬼?),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丝微笑,他的手捏住了镜子,好似在想着不能让这个不明的鬼神消失掉一样。
他缓缓开口,道:“你是谁?”
镜子里满脸是血的女人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副惊恐的面容。
“啊啊啊啊这个人好可怕他居然直接吃手臂啊啊啊啊!!!”
她尖叫着,从镜子里“咻”的一声消失了。
楚留香:“…………”
楚留香歪了歪头,感觉自己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
惊吓计划完全失败,霜浓铁青着脸在训人(鬼?)
“你到底在做什么?是谁让你用蜜藕和红糖去做手臂吓人的?你就不能找一条真的人手?什么?你说你胆小?你XXX的怎么这么没用!”
“还有你!什么叫‘我老大叫你快滚’你是不是不会恐吓人?应该写‘再不走鲨你全家!!’蠢驴!”
众鬼魂一声不吭,听冷冰冰的老大用超级好听的声音骂出很难听的粗鄙之语。
骂完之后,她气呼呼地把鬼都赶跑了,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自己亲自来。
只等夜幕降临。
鬼魂是害怕白日的,在白日,鬼魂虽然也可以显形、行动如常,但会变得很虚弱,只有当夜幕降临之后,该回归的力量才会回归,这也是厉鬼的一个弱点,当年李悦来利用厉鬼shā • rén,全部都是在午夜,而那七十多家江湖人士,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成功把李悦来逼到绝境。
鬼与人本就是不同的。
鬼是不愿意回归虚无的亡灵,这个世界的一切其实都很排斥它们。
霜浓的脸显得冷冰冰的。
她只想先把这个叫阿楚的祸害给赶跑,然后再等待诸葛轻侯来到宁阴镇,到时候……她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诸葛轻侯已经来了。
诸葛轻侯,四十多年前,他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如今,却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但他虽然是个老人,这江湖上却仍然没有人敢小看他。
慕容博是他的老来子,在家里极其的受宠,因此也养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御鬼残页的事情,他知道是真的。鬼神之力,事到如今,他也想要。
但他不可能派自己不成器的小儿子替他来!这慕容博不过是偷听到了他与心腹的对话,偷偷地带着自己的人,擅自来到了宁阴镇!
而慕容轻侯,自然也早就出发了。
霜浓思考得还不够缜密,她见来的是慕容博,便以为这是慕容轻侯派来的先锋军,所以她设计砍断了慕容博的一条手臂,好刺激慕容轻侯亲自出动。
但她没想到的是,慕容轻侯竟来得如此之快!
而且他早有准备!
今天是一个鬼魂最讨厌的大晴天,阳光如金子一般的灿烂,落在皑皑的白雪之上,闪烁出了一种晶莹剔透的光芒。
宁阴镇的白天虽然很短暂,但却也不是没有白天。
慕容轻侯骑着一匹神骏的马,已冲进了宁阴镇之中,他的身
后,跟着数十个用剑的好手,皆是劲装疾服、腰悬利剑。
还有一个……穿着袈裟的僧人。
慕容博一行人自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昨晚也住在那间客栈里,慕容博身上带着上好的金疮药,所以他虽然断了手臂,却没丢了性命,只是脸色灰败地躺在榻上,他丢了一条手臂,痛得几乎无法自拔,虚弱得要命,又发起了高烧,躺在榻上哼哼唧唧,不住地说着胡话。
慕容轻侯脸色铁青的进来了。
邓老二已逃了,他毕竟是双刀邓家的人,仅凭慕容博手底下那几个人,还抓不到他。
慕容轻侯死死地盯着躺在榻上的爱子,整个人周身的气质好似也已变成了一柄利剑,他许久都没有开口,半晌,才冷冷地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他不觉得邓老二敢剁掉他儿子的手臂。
慕容轻侯既然发问,就一定要有人去回答,从小伴着慕容博长大的义子慕容秀战战兢兢地开口,把昨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道来了。
冰雪般的美人、视若无睹的高傲态度,感觉自己被侮辱了的少爷,还有忽然冲出来发疯的邓老二。
慕容轻侯的神色微动:“美人?”
慕容秀战战兢兢道:“侯爷……那、那女人对少爷的态度实在恶劣得很,少爷丢了手臂,少说她也有一半的责任,还请侯爷让属下将功折罪,将那贱人捉拿回来,任由侯爷处置。”
一个女人,公开的去下一个男人的面子,在这群人看来,好像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慕容轻侯神色冰冷地盯着慕容秀。
这目光就好似一柄无机质、无感情的剑。
慕容秀的背,已不受控制地沁出了一层冷汗。
慕容轻侯冷冰冰地道:“少爷要来,你为何不劝?”
慕容秀声音发抖:“属下该死。”
慕容轻侯继续问:“少爷要女人,你为何不替他找来?”
慕容秀整个人都好似已开始发抖。
慕容轻侯又一次问:“少爷被邓老二砍断手臂,你为何不用自己的手臂去挡?!”
慕容秀忽然就瘫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惨白,他吓得发疯,片刻之后,他瘫倒的地上,已多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