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两头驴,一只大黑狗,两个人,对着四只野狼。
银豆摸摸赵氏帮她缝在衣带上的暗兜。兜里有一包她自己配好的药粉,银豆带在身上从没取下来过,以防不时之需。就好像遇到今日这样危险的状况,药粉撒出去,她跑脱大约是没问题的。
可是没有实战经验呀,她遇到了徒弟们之前遇到的问题:不会撒,什么时候撒?四只狼围在四角,一步一步靠近,她只能看到一面,所以,……先朝那边撒?
真难怅呀(纠结惆怅)。
二黑紧紧跟着银豆,目露凶光,已做好保护主人的完全准备。银豆此刻高度戒备,冷不防听杨狗蛋低声喝她,“柳银豆你给我站好别乱动!”
杨狗蛋从驴背上利落地跳下来,背上还背着锅,手中握着刀,对上狼的那双眼在黑夜里明亮如星,炯炯有神。他背对着柳银豆,紧紧护着她。银豆心里犯愁,杨狗蛋靠近她的那一刻,她就觉得晕,照这个情形晕下去,指望她对付狼是不可能了。
说时迟那时快,四头野狼大吼着同时扑上来,二黑狂吠,凶狠地跟其中一只撕咬,杨狗蛋出手极快,转身一刀劈飞其中一只,另一只猛地撞在狗蛋后背的铁锅底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两头驴毛驴受惊,开始嘶叫,杨狗蛋的那只撩开蹄子撒腿狂奔,柳银豆骑着的这头被杨狗蛋牵着绳子跑不脱,活着的两只狼转而攻击柳银豆和她的驴,杨狗蛋一脚踹倒一只,手起刀落又解决一只,等柳银豆挣扎着把她的药粉总算从衣带里掏出来的时候,四只野狼已经全死在了杨狗蛋的脚下。
柳银豆看着月夜里血流满地,闻着冷风中无休无止的血腥气,身上惊出一身冷汗,两腿发软,两眼发晕,似乎坐不稳,猛地从驴背上栽下来。
杨狗蛋反应快,伸手将她拦腰接住,柳银豆强撑的意志轰然倒塌,从杨狗蛋怀里挣脱出来昏天黑地的吐个不停。
狗蛋懵了,没成想她被这场厮杀吓到这个程度,不过女人嘛,可以理解。他不晓得该怎么办,他的驴跑了,毛驴识途,自己能跑回去。银豆的驴撒了一泡尿,拉了两坨驴粪,卧在地上滚了两圈站起来以后也正常了,二黑不用说,它刚咬死了一头狼,舔了狼血,这会儿老老实实在银豆身后蹲着。
狗蛋左看看又看看,什么都很正常,只有柳银豆还在吐。他提着柳银豆的灯笼过去看,柳银豆把胃里的都吐出来了,这会儿在吐胆汁,看起来憔悴且狼狈。
狗蛋对此倍感同情,他把自己的装水葫芦递过去,却被她受了惊一般躲开,“走开,别…别过来!”
又接着吐。
狗蛋靠近一步,开始担忧,“你咋了嘛?咋吐这么严重呀?……丢魂了?回去让婶子给你叫一叫。①”
柳银豆退后一步,说,“离我远点!”
她扶着路旁粗壮的杨树干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杨狗蛋不忍心,想扶她一把,被柳银豆劈头盖脸骂回去,“叫你别碰我!你聋了吗?!”
柳银豆吐了个彻彻底底,总算缓过来了。她的这种症状较之前似乎没怎么缓解,但凡男人碰她一下,她就觉得自己生不如死,真是活受罪呀,还不如刚才让狼咬死了算。
杨狗蛋也恼了,闹了半天,柳银豆是在生他的气呢,难道就因为他刚才在驴背上抱她下来,她就怨上了,恨上了,这怨恨仿佛比狼咬死她的仇恨都大,……至于吗?
“柳银豆,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救了你的命,你还骂我?”
“我骂你不对吗?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呀?谁让你碰我的!”柳银豆没好气,对着杨狗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已经吐到虚脱,这大概是能骂出来的最后一句铿锵有力的话了。
狗蛋气的咬牙切齿,“你……简直比学馆里的老秀才还愚,不可理喻!”
他今天算领教了柳银豆的偏执,怪不得他听杨柳镇上的人念叨,说她明明医术高超啥病都治,却能非常平静的看着生了重病的男人去死,眼睛都不眨一下。怪不得慈安堂门前的假小姐苦苦哀求,她却不为所动,守着所谓贤良淑德谨遵妇道的理念不肯放手,迂腐呀迂腐!
柳银豆定定神,重新上了驴背,杨狗蛋则用粗麻绳将四只狼捆在一起,连同锅一同背到背上,走在前面帮她牵着驴缰绳,赌气说,“走吧。你可坐稳当了,再摔下来可没人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