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银陆瑛8
存银便知道了,这就是陆瑛给他的礼物。
接过时,想到上回给陆瑛量尺寸时囧事,他红着脸,故作镇定,把软尺拉开了。
软尺的头部接了个夹子,夹子尾巴有一截长卡条,把软尺顶部卡进去固定,两边融为一体。
整体看起来,是鞭子的做法,就把手柄部分换成了小夹子,鞭身换成了软尺。
存银可喜欢,拿着把玩好一阵,在自己衣服上到处夹。
碰连接口时又小心,很怕不小心给扯掉了。
陆瑛说:“我拽过,很结实,就当普通工具用就行了,不用小心翼翼的。”
送的是干活工具,又不是易碎的瓷器。
存银把尺子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叫陆瑛站好,问他,“你怎么想到做这个?”
这问的废话,他还眼巴巴等陆瑛回答。
身高差使他要微仰着脸跟陆瑛讲话,笑起来人都软乎乎的,看了就心痒手痒。
他今天交谈的不拘束,让陆瑛又悄悄放出了一点儿恶劣本性。
好好的话不会说,非要调戏人。
“给你量臀围用的。”
存银眼神立马变凶,瞪他一眼,就把尺子夹他衣服上。
实在不想正面跟陆瑛碰上,所以存银绕到了后面。
陆瑛二次攻击他,“后面看得更清楚吗?”
存银两手绷着,最后一点儿距离,让尺子两头慢慢稳稳的靠近对接,力图不碰到陆瑛的屁股。
陆瑛还想叫他别客气。
存银先让他闭嘴了。
“你今天都不能跟我讲话了。”
陆瑛及时打住——存银这脸皮,还得再练练。
料子他让存银帮忙选,花样也不用太复杂的,“素净点就行。”
存银在本子上记下来,送他到楼下。
看见他的马后,存银有个问题很想问。
“它是从槐城来的吗?适应这里的天气吗?”
槐城没有夏季,这么热的天,它这辈子应该第一次见。
陆瑛说是,“适应力很好,之前还说要送回去的,看它活蹦乱跳的就留下了。”
他的第一匹战马,能留身边就留身边。
存银又问,“那它叫什么名字?”
说到名字,那就巧了,“叫追风。”
追风代表速度,也有陆瑛对自由的向往。
存银给他的马取名威风时,就想着高头大马的威风神气了。
两个名字摆出来,还意外的登对。
存银拍拍脸,心里也说他这脸皮得好好练练了,而实际他的脸皮不影响他发挥。
看陆瑛上马要走了,他站马侧,冲陆瑛招手,“你低头,我有话跟你说。”
陆瑛要把耳朵凑近存银,还得俯身弯腰。
存银干咳一声,眼睛左右看看,用手遮着嘴巴,声音低到是用气音讲话,“你身材挺好的。”
还在大街上,天太热,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存银再大胆,也就只敢讲这一句。
说完他就跑进铺子里,回头看陆瑛时,对他脸上露出的像某种凶狠动物的表情感到害怕,缩了缩脖子。
陆瑛隔空拿马鞭指了指他,无声说“你等着”。
存银心里怂,但气势足,他点头还叉腰。
这一下午,他都被胜利的喜悦包围,干劲十足。
回家前就裁好纸样与布料,只等着缝制。
到一楼后,他跟于掌柜说明天不来铺子,“我后天再来。”
陆瑛知道工期,有分寸,不会天天来找他。
他也该听大哥的话,婚前要矜持一些。
但陆瑛是一个有随从的人,他没来,还有才高代为跑腿。
回家前,才高又跟存银碰面。
存银看见他也跟看见了陆瑛一样,狠狠心虚了一下。
才高给他递来信件,说是陆瑛的回信。
存银接过,直觉陆瑛会在信里找场子,便装进小挎包里,不急着拆开看。
怕才高明天跑空,蹲外面也热,存银就跟他也说了一次明天不来铺子里。
回家后,他在前院看见了他种的草,又想到陆瑛。
这感觉太怪了,进后院,看他大哥还没回来,他放了东西,就去找云程,跟他嘀嘀咕咕。
“大嫂,你说我这脑子是不是不能要了?”
云程在校对稿子,看他回来就放下了手里工作,让他别瞎说。
他问存银,“表哥今天去找你了?”
存银点头,“来做衣服,一起吃了饭。”
他捂着心口,很想研究研究他的心思想法。
明白最可能的答案就是很喜欢陆瑛,所以才老想着他,但就想听听“过来人”的话。
云程逗他,“哦,只想着表哥,不想亲哥?”
存银恼他,“我亲哥有你想。”
云程笑起来,让他放宽心,“都是正常的,你不想才奇怪了。”
不想,也没后头这些事儿了。
存银还往窗户外瞧,大哥还没回来。
他往前坐,恨榻上的小方桌太宽,又下去坐云程身侧。
他是想问,讲流氓话正不正常。
开口前,他想起来他还夸陆瑛身材好,这话就没法问。
所以他换一个说法,“大嫂,你跟我大哥认识多久以后,才开始调戏他的啊?”
云程面不改色,“我没调戏。”
存银跟着他们好几年,有眼睛看,有耳朵听,云程否认他也不信,但他知道变通,“哦,那我大哥是什么时候……?”
这话云程没法说,因为叶存山开始是个挺正派的人。
当时他还守孝,两人分房睡过,稍微一点儿越界的事儿,都很不好意思。
总体来说,当然是叶存山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脸皮更薄,所以云程那时挺爱逗他的。
前头才否认,现在没法说。
云程就拿了守孝来说事,“孝期结束才试探的。”
存银还真信了。
因为他当时到处说哥嫂分房睡的。
也因此,他对今天大街上说过的那句夸,感到不安。
逞一时之快,过了几个时辰,才有延迟的忐忑,怕陆瑛觉得他不矜持。
存银往后躺,长长叹口气,跟云程说:“我之前是对的,找男人没什么好,耽误我挣钱。”
现在满脑子都不是正经事,好的坏的,冒头过后都是陆瑛。
他还奇怪呢,之前也没这么严重!
云程说正常的,“你知道这样做是可以的,心里没一道线拦着,自然什么想法都往外冒。”
克制时,接触也少,想念就不代表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存银立马坐起来,刷刷往小本本上记,看得云程直摇头。
存银是个很坦率直爽的孩子,要他跟人玩弯弯绕绕的,对话里埋钩子藏潜台词,他干不来,还失了优势。
要云程说,存银就适合打直球,配合他性格,率真可爱,像个小太阳。扭捏起来,反而不美。
存银又刷刷往本子上记。
跟着哥嫂数年,他学习了很多,已经会反思总结经验了。
哥嫂只有彼此,他也只接触喜欢过陆瑛一个外男,相处之道还要摸索调整。
仔细想着,他扭捏羞怯的时候,陆瑛会收敛,整体很端着。
聊天顺利,但气氛又凝又胶,一点儿都不活。
像今天这样,他有话直说,陆瑛的态度就会活一些。
因见面太少,存银再往前,就只有猎场的相处做对比。
猎场里,他们把话说开后,气氛也不错。
于是存银在“有话直说”上画了个圈。
晚上吃饭顺利,叶存山对他跟陆瑛一起吃饭的事,没多大反应。
存银饭后洗漱回屋,终于可以拆信了。
帐子里光线弱,他坐书桌边拆开的。
看开头,陆瑛是回复他早上的信,存银还松了口气。
看结尾,陆瑛在上头难得写了板正的方块字,生怕他看不懂看不清,还放大了写!
——你可以直接说我屁股翘。
太不要脸了。
存银羞得钻进被窝里,捂出了一身薄汗,气咽不下,就爬起来写回信。
先在一页纸上写大大的“不要脸”三字,然后拿纸写正常大小的“你屁股真翘”,写满一页,他眼花了手累了心静了,再又翻看了一回信件。
这次没看最后那页,而是看的回信。
跟他想的一样,陆瑛年后没急着来跟他接触,是因为叶存山还在备考,没搞事叫人分心。
但跟存银想的不一样的是,陆瑛当时还去查了一件事。
他听程文杰说存银跟谢晏清关系好,所以要确认下没成亲,有没定亲。
存银新拿一张纸,捏着炭笔对此无话可说,就跟他讲前院里的草,继续吐槽槐城的花难种,他几年了,一朵都没见到。
装起来后,他又去翻出来他后来没寄到槐城的日记。
不给那边寄信后,他没交笔友,习惯还有保持,那些年没对谁说起的心事都有记录。
这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坦诚了,也是最好的回应。
他跟信件一起放好,久违的再次用上了油纸包。
没去铺子这天,大哥带回来消息,正式跟陆瑛开始谈亲事细节。
他们都当差,见面时间短,一样一样来,今天就只谈了聘礼嫁妆的事。
存银才是要嫁到陆家的人,这事儿他都在旁边听着,有不合适的再说。
叶存山拧不过陆瑛,聘礼陆家会往多了备,毕竟是嫡长子成亲,不考虑陆瑛喜好,排场都要到位。
基于这点,叶存山不好继续说,老规矩是聘礼留家里,嫁妆另备。叶存山说会给存银带一部分走,到时两边对比着,不至于寒碜。
存银不同意这个,“留家里就留家里,带走像什么样?”
他不想要这面子。
来京都以后,家里没进项。大嫂怀孕,话本铺子延迟开张。
家里只有圣上赐的宅子,大舅舅家帮忙添置的家具摆件省了大笔银钱,其他处处都是开销。
他嫁妆铺子有了,还要备嫁妆,家里还不收聘礼,哪里有这个道理。
“那你们白养我了。”
叶存山让他别赌气,“是给你带一部分走,不是全带。再说,外人就看咱们两家摆外头的物件,管我们私下怎么过日子?真揭不开锅,我会上门找你打秋风的。你现在只管绣你的嫁衣。”
存银还是不同意,“那咱们关着门过日子,哪管外人笑话。”
叶存山:“关不了门了。”
他知道存银,拿捏得准,“照顾照顾你大哥的面子。”
存银眼珠子一转,“那我以后年礼节礼准备多点!”
这还没嫁呢,就想着贴补娘家。
家里不缺他这点,叶存山跟云程听着也是笑。
隔天,存银又能去铺子里,带了做好的衣服,还把香露放进了小挎包里。
他的日记跟信件一起拿着,出门时和他大哥一块儿走,到岔路口分开。
上回想到要用香露,他没带。
这次特地带了,还提前抹上了,陆瑛没来。
他让才高过来拿东西,给存银送了食盒,带来的话是正跟叶存山吃饭。
他俩现在吃饭,只能是亲事细节,存银心里有失落,也表示理解。
后面下了几天暴雨,存银没去铺子里,跟于掌柜说,生意不好的话,就趁机搞大扫除,里里外外的打扫干净,该擦洗的地方都擦洗了。
衣服也可以点货,对库存。把销量好坏的样式都记下来,尺码要附注,他填进表格里,来年有参考。
他嫁衣绣得差不多了,从除夕到现在,再怎么故意拖延,拿起针线时,都倾注了情感与期待进去,到现在没余下多少,趁着这场雨,一起收尾。
盒子里的珍珠还有一些,布料也有剩的,存银想了想,用余下的材料,绣了只小荷包。
荷包上头有用碎粒似的珍珠装点,只要三两颗。
其他还是绣样为主,他绣了孔雀翎羽。
现在的荷包香囊以红色杏色居多,孔雀蓝少,样子很特别,跟嫁衣配套。
东西小,绣得快,存银拿着荷包打量了会儿,红着脸用余下的布料又绣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