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若南荣子是一味咬酸嚼文的人物,单今日从马车上听到这两个少年弄出如此多的事,早一转头就禀告其家大人处置了,哪里还有他们高谈阔论的份?
只是南荣子听了这全盘筹谋,眯着眼看正笑闹着的项景昭,略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此子有时看着确实果断刚毅,又十分的识大体,一步两步行来皆有算计;可此时竟能在自己面前毫不避嫌,观其神色也十足的光明磊落,他又不解了,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呢?
想来如此放làng形骸,不善拘束己身之人,此后人生必得大起大落,自己只求一世安稳,还是少接触为妙。
不过是一时妄语,却不想一语成箴。
前面眼瞧着就到了高云长的“办事”之处,这本是他为了同项景昭同行随口扯的借口,如今为免人生疑,虽腹中还有千万个为什么,也不好再问了,只得匆匆下车,利落地翻身上马,冲马车上一抱拳,自去外面胡转了一翻再回府去,不在话下。
马车里安静下来,项景昭眼睛一转,冲南荣子傻笑一下:“老先生去我府里转转?”
南荣子被他十足傻气逗得一乐,还是好心提醒着:“我虽不掺和你们的一些争斗,但在旁边也听出些掌法,小公子既然行事不避着老夫,老夫也就倚老卖老,多说一句——此时进项府,不管小公子打的什么主意,只怕都是不妥的。”
项景昭一愣,坐正身子仔细想了一会,长长地“嗯”了一声:“老先生所言极是,是小子我行为欠妥了。”虽口中说着受教的话,面上却依然笑呵呵的,语气也十分软糯,仿佛在说什么笑语。
如此,玩世不恭。
项景昭本就打着让云起见到南荣子的主意,若云起见到了人,自然有的是办法传到高府,但是,如此一来,不就将他推得越来越远了吗?
于是将南荣子亲送去早已安置好的一处二进宅子里待着,院中临时辟的书房中早放了许多医书,院子里也备了好些在晒的药材。南荣子初进院时,就觉这院子布置得甚合心意,待知道安排这些的都是眼前这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更是心生讶异了。
如今再进院子,没了最初的惊讶,倒多了些亲切。只因项景昭甚解其意,故院子布置得不算豪华,只弄些医者物件让他独自参详,身边配了一粗使小童并一厨娘,小童倒茶烧水扫院浇花无事不做,却事事妥帖,可见选他出来,项景昭是花了心思的。
从这处足可见项景昭讨人欢心的本事了。
闲言少叙,只说两人坐定,略吃了口茶,项景昭便接着马车上的未尽之言,继续游说起来:“……于民于医,总是好处多多的。”
南荣子深叹一口气,也不多说。
显然项景昭低估了古人对古法规则的固执程度,那早已约定俗成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改变的呢?不由得心生挫败之感,一盏茶凉,他便匆匆拜别,自回府去了。
回了房,不见云起,他更不自在,却不想去西面找他——那边住着许多老师,去了平添桎梏。却不想鸣碟正打外面进来,见他已在房中便吃吃地笑起来。
她先紧赶着两步走到项景昭跟前,寻了个矮凳挨着他坐了,又随手拿了桌上的坚果盒子剥起来,一边眉飞色舞地问:“少爷猜我刚刚瞧见什么了?”
项景昭此时没心思听什么八卦,只兴致缺缺地应着,鸣碟看他兴致不高,原该打住不说了,又一想,若说了这事,或许能叫少爷高兴起来呢?
于是手里拨着果壳儿,待攒够了,一并递到项景昭嘴边,项景昭便就着她的手吃了果ròu。鸣碟得了空,想是想到刚刚还未说完的话,又是一顿娇笑,好半天才止了笑,未语人却先羞了。
项景昭被她一系列动作也勾起了好奇心,暂且不去想白日受的那些挫败,因知道鸣碟是腼腆xing子,若不是真好玩儿的事她断不会如此,于是也耐着xing子,含笑等她说下去。
鸣碟好半晌才笑够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先低下了头,复又飞快地看了项景昭一眼,神秘地凑近了说:“少爷可想不到呢,我从厨房那领藕粉回来,路过小池塘,正看见云公子跟正屋的采萍在一处呢!”
项景昭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亏得他反应快,极快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假意痛呼了一声。
鸣碟见了也忘了什么八卦了,忙将手抚上去:“怎么了?可是咬到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