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嗯,这样比较保险。”高亚林义正言辞地说。
金泽无奈,只得带着高亚林往外婆家方向走去。
安河乡确实不大,下了山之后金泽的脚步明显快了起来,也更有目的性了。
高亚林知道他找到了回去的路,便不疾不徐地跟着,一路走过了纵横交错的田间小道,路过了两口深井——那井并没有井口和提水用的木桶,只一块平地上有个大洞,要是夜晚路过不注意说不好就要掉进去。
高亚林站在边缘探头去看,井口边有枯草和苔藓,井水悠悠看着倒还清澈。
“这里用得都是地下水。”金泽说,“小心点,掉下去可不好捞。”
高亚林绕过深井跟上,小路两边有密密麻麻的竹林,风一吹过就哗啦啦作响,十分好听。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和车,家家户户的四合小院朝着田间,大门大开,根本不怕外人随便闯入。
路过好几个院子,高亚林都看到有大狗被铁链拴着,鸡粪、牛粪、猪粪各种味道融合在一起,从四面八方传来,期间夹杂着说不清的泥地、青草和木柴的味道,感觉很新鲜。
高亚林稀奇地左右看着,不拴绳的都是小狗,在田地间溜达,闻到哪儿有香气就朝哪家院子里钻,也没人会把不认识的小狗赶出去——这些狗儿浑身脏兮兮的,但都吃得肚圆腰肥,看起来倒比城里圈养在公寓里的宠物们自由自在多了。
没一会儿金泽脚步慢了下来,顺着当地挖得一条小河道直走不远,路面渐渐平整了,两侧房屋也多了,有的房屋门口还停了不止一辆轿车。
一栋灰瓦白墙的四合院出现在眼前,门朝河道开着,窄小的河道和田地间搭了座石板桥,田地里是绿油油的菜叶,对比周围人家的忙碌,这门内显得很安静。
“路国?”隔壁院子里一个女人探出头来,手里还抱着洗衣盆,手指关节上是经年累月的冻疮,大着嗓门道,“真是你啊?你妈叫你回来的?”
随着她这一嗓子,这小小的地界仿佛一下从安静里醒了过来,狗吠鸡鸣,圈里的猪哼哧哼哧地叫唤,门内隐隐有了动静,片刻后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路国?”女人不敢置信,“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金泽目光定定地看着女人,突然发现,记忆里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原来已经变了模样。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金泽居然有些想不起来,此时一眼看到,心里的震撼远大过感伤。
原来人是这样的生物,他头一回这么想:一个不留神就被时间削削砍砍变了模样。
中年女人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盘着,两鬓竟已有了白发,眼角有细细皱纹,泪沟和抬头纹明显,仿佛是常年不得喜乐,郁郁寡欢而致;她嘴角微微下抿,法令纹往下拉扯着,令她整张脸都显出几分愁苦相,此时眼底虽有疑惑,更多的却是担忧和不满。
“你怎么回来了?还带了人?这是谁?”女人问。
邻居陈嬢道:“儿子不回来你不高兴,回来了你也不高兴,你这个人就是自己作的!别说那么多了,还不赶紧让儿子进屋去?这一大早的……”
女人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让开了路。
“你弟弟还在睡。”她道,“这是……?”
高亚林始终静静地看着,两个女人说话时,他注意到金泽的表情很安静,难得看起来不再那么跳脱,反而变了个人似的,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沉郁。
就如灿烂的太阳被乌云遮住了一般,这老房子似乎有什么魔力,瞬间吸收了年轻人身上的朝气和活力。
高亚林此时被女人问起来,便礼貌道:“阿姨你好,我是高亚林。”
换成在平日,高亚林三个字介绍出口,台下就该是粉丝的尖叫了,可在这里显然不大行得通。邻居陈嬢奇怪道:“哎你有点眼熟。”
高亚林点了点头,没做解释。
金泽的母亲,那个看上去总是不太开心的女人也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不过最后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看着眼熟,心不在焉地道:“你是路国的同事吗?”
高亚林点头:“是。”
女人交握着两只手,似乎有些紧张,这个动作和之前金泽紧张时的动作几乎一样。女人道:“那你知道路国他这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