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同样,不愿再隐藏于暗处的野心和杀机,终在这片清幽世外之地昭彰,这绝非单纯警示,这已然是对方yù要一击致命的结局。
他伫立良久,便俯身开始细细查翻看尸首,冥思的目光最终落在一旁的长剑上。
这些利剑本无特殊之处,唯独这一把,柄上嵌松绿石,镶金丝,装饰得讲究。虞归尘脚尖一挑,伸手抓住了剑柄,上面血迹渐gān,却仍抵不桩意森森,他掏出帕子拭gān净剑锋,终于在靠近剑柄处看清楚一行小篆:
chūn糙暮兮秋风罢兮。
前人的伤感诗赋,本该jīng心置于墨色的山水之间,来为多qíng才子做最合宜的注脚,它却不肯,偏要来灌溉腥膻,来滋养yù望,它亦要追逐在路上,不死不休。
主事者本不必如此轻易bào露,倘不是他难以掩饰难以隐藏的风雅,或者如许嘉奖死士,也只因乌衣子弟足风流。
他的一路生意,一路韬光,或许也只是注定徒劳。
虞归尘眼望着一地淋漓红色世界,日头热如滚烫鲜血,热如人心跌宕,他转身看了看神色依然仓皇的赵器:
“秣陵县南郊有个锻剑的铺子,叫如意居,你把铺子里一个人称老马的老人带来,就说乌衣巷虞归尘有事相求,即刻就去。”虞归尘异常从容,持剑而立,“让人驾车带你过去,留神行踪。”
赵器不敢逗留,快马加鞭去了秣陵县。如意居有两铸剑师傅,乃前朝铸剑大师亲传弟子,江左世家子弟佩剑,不少便出自这两位师傅之手,只是两位师傅出活极慢,三年磨一剑。此间地势偏远,等寻到了,目之所及,也不过一片简陋茅舍之所。
红星乱紫烟,富有节奏的叮叮当当声传来,赵器往里试探,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专心打铁,老人神态如入无人之境,赵器只得上前打断他:
“敢问老人家可是,可是姓马?”
老人似是未曾听见,仍一心一意忙着手底活计。赵器顿了顿,提了声调:“乌衣巷虞家虞归尘公子请您去一趟。”
仍是毫无反应,赵器不禁生疑。趁老人抬首换步时,才瞧清老人相貌,鹰鼻,深目,面上沟壑纵横,可臂膀仍坚实,锤起锤落间,满是力量。
“乌衣巷虞归尘有事相求,务必请老人家前去相见!”赵器不免心急,老人遂停了下来,不发一言,径直走了出去。赵器赶紧跟上,“老人家要到哪里去?”
“自然是到虞归尘那里去。”老人不紧不慢说道,赵器一时怔住随即明白过来,带着老人回到听涛小筑时,暮色已经笼罩四野,正是时候。
见两人进来,虞归尘并无半分诧异。
“多谢老人家肯来,”虞归尘说着便拿出那柄长剑来,“老人家为何人锻造此剑?”
不容置喙的语气,赵器忽意识到仿佛第一次听虞公子说话这般冷硬。
老人甚至不曾接剑,只抬首打量了几眼,神qíng同样淡漠:“这不是我的活。”
虞归尘神色不变:“您既一眼看出不是自己的活,也一定能看出是谁的手艺。整个如意居,除却您和您的师弟,我猜不出第三人来。”
“你知我早不为权贵锻剑,尤其是乌衣巷子弟,但我管不着别人。”老人轻飘吐出这句话,虞归尘表qíng一时滞涩:“多谢。”
“十七郎,我不欠你什么了,日后再无相见的缘由,告辞。”老人答非所问,竟真的转身去了,虞归尘打了个眼神,赵器会意,忙提脚跟了出去。
七月流火,凤凰六年的夏日本不该如此。他静静望着案几上的宝剑,鲜血已拭,锋芒尽现,再不肯自赏于匣中的铮铮作响……
亮晶晶的金guī子被捉来饲在窗前,远处兄长们并肩坐在亭亭如盖的老树下闲话,风声猎猎,暮色四合……两日后,琬宁是突然醒过来的,不知是梦是真,好半日辨出那熟悉的帷帐,身子微微一动,便牵扯地四下剧痛,四儿引一gān人来探看,见她yù要起身,忙持手相援。
琬宁抓住四儿的手:“大公子呢?”
一语方落,她才发觉四儿几人眼睛是微肿的,急道:“他是不是伤势很重?”说着便要下chuáng,四儿忙阻止道:“贺娘子,大公子这时还在昏睡中,您自己好不易刚醒过来,大夫说您虽未伤及要害,也需好好静养,您这样去看大公子,大公子如知道了,也必不心安。”